西侧殿门连接游廊,可帮助避开主路,周遭还有小型建筑群躲避。重新呼吸到外面的空气,衆人过分跳动的心脏稍稍和缓。
皇帝快速前行,仿佛就要见到曙光时,谁知抄手游廊另一侧,一抹宫裙忽而缓缓站定。
容倦侧立在旁,与远处的皇後相视一眼。
後者带着女官自拐角处出现,身上的饰物在回廊阴影中,色泽冰冷。
“皇後娘娘?”臣子们面面相觑。
此地离後宫甚远,皇後怎麽会出现在这里?
不久前才纳闷女眷被请进宫一事,苏太傅顿时有种不妙的感觉。
皇帝脚步顿住,在看到皇後妆容完好,衣服也很整洁的情况下出现,脸部肌肉都抽搐了好几下。
怒火翻涌,让他开口展开质问前,喉头一热,又吐出一口血。
不但皇後在此,角落紧接着传来略微沉闷的吱牙声。
轮椅推进,其上坐着位精烁老者,一并出现在衆人视野范畴内,俨然是云鹤真人。
皇帝看到他时怒目圆睁,却听见道士衷心劝告:“陛下还是别动了,动的越多,对身体反而大不利。”
“朕待你不薄!”
云鹤真人整理衣袍,没有回答。
皇後身边女官扫过臣子们变色的脸,提声道:“今天是赏花设宴的好日子,诸位大人亲眷目前一切平安,只要大人们不做无畏抵抗,遵从先皇旨意。”
皇帝嘴角还挂着血丝,闻言勃然大怒:“一派胡言,休要听她们胡说!”
皇子们惊慌附和:“不错,这都是叛军阴谋,哄骗我们,想要挑拨离间。”
辩驳的话语明显没什麽分量,皇後设宴也不是什麽秘密。
御史台冲上前手指着皇後方向,想要怒骂她们挟持妇孺的无耻。然而真正对上皇後平静的目光时,莫名有些发怵,口中的逆贼硬是没有说出口。
容倦好整以暇看着这一幕,连最刚的御史台都软了,其他人更不必说。
毕竟若皇後都选择和叛军沆瀣一气,他们还有何出路?
“贱人!”皇帝死死盯着皇後,没有因为愤怒擅自上前,谁知道拐角处有没有埋伏。
自古帝死後辱,臣服一群逆贼,她能有什麽好下场?
“陛下为何如此惊讶?”皇後语气一如往昔温柔:“您为抑制外戚,苛待臣妾母家,还以莫须有的罪名,惩治发配了臣妾的弟弟。”
“他酒後失言,和亲王结交,是你主动让朕惩罚于他!”
皇後笑道:“若不如此,臣妾弟弟哪里还能有命在?您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将昭荷当做物件,一会儿要许配将军,一会儿让她和亲,她可是您唯一的子嗣。”
皇帝目光有一瞬的躲闪,但很快就被更深的厌恶和憎恨替代。
“陛下不顾惜子女,各位也一样吗?”皇後看向其他朝臣:“一个遭天谴,吃了那麽多药丸的皇帝,诸位还要力保于他!”
此处只有屋檐遮挡,强风灌入,仿佛要将一切都吹得四分五裂。
皇後的话如重击砸在衆人心底,下一刻,真正的绝望来临。
拐角处,出现了更为密集的身影。
迎面而来的那道身影群臣再熟悉不过。
谢晏昼神情冰冷,手中长刀流下的血液汇积成水潭,战靴碾过时,血水被践踏的声音格外刺耳。他身後跟着一衆甲士,各个提着佩刀,刀尖随着步伐迈进,在地面留下一道划痕。
皇帝瞧见京畿驻军:“你,连你也……”
京畿驻军早有谢晏昼授意,立时道:“为了家人,臣也别无他法。”
但凡皇帝平时信任点人,他也就告密了,但正如容恒崧的警告,这位陛下从来是宁错杀不放过。
百官闻言更加忧心各自亲眷。
其中工部尚书沈安脸比宣纸还白,严格意义上说,他和右相才是最先反的,如今旧的叛军被剿灭,新的叛军又来了,他压根找不准自己的位置。
工部尚书眼珠一转,有了主意。
他不再迟疑,一把推开周围人,朝对面跑去。
哪怕谢晏昼再看不惯自己,总不可能在这时候下杀手,否则哪里敢有人叛降?
噗嗤。
步子还没彻底迈开,腹中被捅了个血洞。
工部尚书僵硬回头。
皇帝抽出软剑,神情狰狞:“谁敢!”
容倦愣了下,靠,这老贼居然随身还偷偷藏了把凶器!
幸好他好人有好报,没出头。
看到皇帝腰藏软剑的一刻,谢晏昼目光亦冷了下去,沉声道:
“昏君得位不正,有愿拨乱反正受降者,可不追责。若有愿交出昏君者,官居原位,另有赏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