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咕嘎咕嘎
事实上,严自得只关了七天,一个不足周的小周。
这是严自得发现严馥的第一个特质:妈妈擅长将话说的很重,却又总是在行动时轻上几分。但严自乐却有着与之相反的特质,他是一个习惯于闷声做大事的小孩。可惜严自得在以後才意识到这一点。
十五岁时,在初中升高中的那个暑假,他们的父亲回来过一次。那个男人有着苍白且温顺的面庞,像风中摇曳的旗帜,绵软,但又鲜艳。
那时严自得刚放学回家,就看见家里多了一个陌生男人,男人叫他名字,严自得往後躲开,严自乐揪住他的书包带子告诉他,这是爸爸。
于是严自得明白,这叫有血缘关系的陌生人。
徐知庸没有在家里停留很久,他待了三天便走,期间和严馥吵了大大小小的架,严馥叫他赶快滚,但夜晚严自得又看见妈妈站在阳台上抽烟。火星像熔浆,严自得觉得自己的心也被烫了下。
出禁闭那天严馥站在门前,只留给严自得一个背影,严自得本以为妈妈会问的是你想清楚没有,但那时严馥问的是:
“严自得,你是不是在恨我?”
严自得没有回答。
恨是爱的背面,严自得在当时想的是对不起,他意识到自己好像并没有那麽爱妈妈,所以谈不上恨。他对严馥不再拥有期待,只要没有了期待,便不再会有伤害。
严馥後面还说,依旧是之前的那套说辞,又提到责任,说到公平,讲到虎视眈眈的旁系,告诫严自得无论如何都得自立自强。
严自得知道自己无论如何都做不到,但现在,他发现妈妈好像也有做不到的时刻。
徐知庸在家三天,也就对严自得努力亲近了三天,像是要弥补之前十五年的所有。
开头徐知庸对严自得说好久不见,严自得很冷淡回我们就没见过。严自乐敲了敲他手腕,但严自得置之不理。
徐知庸对严自得的冷淡也同样无视。他看着严自得,严自得却觉得他只是在看向自己。他说严自得完全是自己的翻版,是上帝给他的礼物,他们有着一样的才华,只有我们才最理解彼此。
神棍一样。
为此严自得躲了他了三天。第一天他逃去孟岱新开的酒吧,抓住孟一二帮他乱写作业,气得孟岱大叫少爷你别再来嚯嚯我家小孩。
第二天他跟着应川去到最远的网吧,在那里他见到一个粉头发的非主流,报警说这里有未成年上网,吓得小胖抓着自己狂奔,被迫浪费了一整袋零食大礼包。
最後一天他倒没有任何想去的地方,索性就在屋外池塘的草坪边席地而坐,青蛙咕嘎咕嘎大喊,像要急急变成王子,时间流走了,青蛙还是青蛙。严自得突然就觉得好疲惫。
他顺势倒下,草地特有的芳香扑进鼻腔,他隐约感到土地在震动,紧接着,他听到不远处有人在喊。
“严自得。”
是严自乐。
严自得拿出课本遮住面庞:“已死,有事烧纸。”
严自乐啧一声,擡脚踢了一下严自得,说:“爸在找你。”
严自得有气无力:“告诉他我死了。”
“死什麽死。”严自乐也跟着坐下,他习惯性地离他几个空位。作为兄弟,他们却总是在扮演不熟悉的陌生人。
“我给他说的是你被老师留堂了。”
严自得掀开课本,斜他一眼,不用猜这就是严自乐的恶意抹黑。于是毫不客气回话:“你真不是个好东西。”
严自乐笑:“彼此彼此。”
青蛙继续:“咕嘎咕嘎。”
严自得哼:“呵呵呵呵。”
他们之间其实少有这麽独处的时刻,严自乐事情总是太多,学业刚忙完就得去帮妈妈分发下来的工作,而严自得也早就失了和严自乐较劲的心思,他们各自囤在自己的地盘,也算实打实和平过好一阵。
云滚了几圈,严自乐依旧没走,严自得躺不住了,坐起来问他:“你怎麽还不走?”
严自乐沉默好一会儿才说:“等下吧。”
风呼呼打在脸上,严自得完全理解严自乐所有的未尽之意。
“以前他也这麽神经?”严自得开口问。
严自乐知道他说的是徐知庸,他摇了摇头:“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