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只是在帮助段青寂回忆以前拉勾的过程。
他看起来如此无辜。
雨夜的潮湿如同蒙住口鼻的塑料袋,总是带来若有若无的窒息感,而这种缺氧的感觉也会让人不自觉地忽视掉大脑发出的警戒信号。
理智被锁进了笼子里,此刻感性至上。
段青寂盯着林屿阔,缓慢地眨了下眼睛。
他说:“我记得。”
林屿阔瞬间笑了起来,他松开勾着段青寂的小拇指,顺势彻底攥住他的手掌,接着往前走:“该回家了,一会儿回去先洗个澡。”
“嗯。”段青寂应声。
段青寂觉得,他的灵魂仿佛被无形的大手抽离开,漂浮在了身体的正上空,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跟着林屿阔向前走,却无法阻止。
他徒劳地对自己说着:“又错了。”
世界上任何事,只要在他面前展开,哪怕偏离千万分之一,他都能立马感知到,并且将它修正。因为他对这世界的大部分都报以冷眼旁观的态度,哪怕替委托人辩护,他也只是尽职尽责地收钱办事,没有半分多馀的情绪。
可现在,唯一从他手里逃脱的,那根弯折的藤蔓,再次无声无息地攀爬到他的脊背上,蠢蠢欲动。
……。。
浴室里,段青寂全身赤。裸地站在镜子前,他伸出手,动作细致且一丝不茍地擦去镜面上的水雾,而後接连後退了几步,直到从他的视角能在镜子里看见自己腰腹上的那串纹身。
他的指腹按压到纹身上,缓慢摩挲。
L'essenzadellavita,lapace,iltrolloelamorte。
生命之本。
平静,掌控,死亡。
只有摆脱多馀情绪的左右,才能坐到真正的活着,因为这时候的你只是你,是一个由绝对理智丶反复权衡後获得的思维控制着的你。一旦失去对自己的掌控,你就会在不知不觉中成为被虚假冲动左右的行尸走肉。
这是痛苦的,是绝对没有价值的。
从事律师这个行业,其中一项禁忌就是与自己的委托人産生情感连接,这可能会让你陷入怜悯丶急躁丶悲痛中去,从而使你在收集信息时,因一时的情感蒙蔽而忽视一部分有效证据。
段青寂曾经就犯过这种错。
一时怜悯,被谎言纠缠。
案後还要被失去理智的委托人威胁。
这种低级错误绝对不会再犯。
太蠢。
段青寂视线冷漠地看着镜子里的自己。
他很清楚,他对待林屿阔的态度过于纵容。
这份纵容让他再次成为了被紧盯的猎物。
这完全是他的错。
可犯错的结果却要平摊到两个人身上,他能承受这结果,可林屿阔呢。
他才十九岁。
才刚刚开始真正触碰这个世界。
段青寂倍感煎熬。
他身上背着的是对林屿阔的责任。
就在他再次决定更改教育方法时,浴室的门被敲响。
林屿阔的声音从外面传开。
“段青寂,我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