舍不得杀我
冥界·酆都帝宫
冥府之门洞开,无烬雪的脚步刚一踏入,酆都城便陷入了一片颤栗之中。
黄泉之路两侧的幽幽鬼火骤然熄灭,继之而起的,是熊熊业火绽放的红莲,犹如一条血色的河流,曲折蜿蜒,直通九幽帝宫的深远之处。
那些烈焰煎灼着罪恶,却对纯洁的心灵秋毫无犯。这正是沈灼渊的“焚秽之火”,无烬雪已然目睹其威。
他一步步踏前,腰际悬挂着二十四忏悔珠,指尖却已紧紧嵌入掌心。
“司法神君大驾光临,本君有失远迎。”
低沉的嗓音裹挟着笑意,自帝宫深处传来。
沈灼渊斜倚王座,玄衣未束,领口半敞,锁骨处蔓延的红莲纹路比三千年前更艳,似要烧穿苍白的肌肤。
他指尖把玩一盏冥灯,幽蓝火光映得眉目如妖,可眼底……却是一片清醒的疯狂。
无烬雪站定,擡眸直视。那双琉璃净瞳曾是三界至洁之物,如今却盛着酆都最深的夜。
“沈灼渊。”他开口,嗓音如终雪鉴划过冰面,“当年你入魔,可是天尊所为?”
沈灼渊指尖一顿,冥灯的火光倏然暴涨,映亮他眼底一闪而逝的玩味。那双眼睛是业火煅烧过的阴阳镜,左眼照尽红尘痴妄,右眼映遍黄泉枯骨。
“怎麽?”他低笑,指尖摩挲灯壁,“白莲主这是来……翻旧账的?”
无烬雪不语,广袖一拂,二十四忏玉链滑落,链节浮现幻象:三千年前的焚天谷,沈灼渊周身缠绕红黑魔焰。
他的左眼跳动着不熄的业火,瞳孔深处熔岩翻涌,凡被他凝视者,骨髓里便燃起情欲,烧尽理智。
右眼却如一口吞尽光明的深井,黑莲纹路在眼球上龟裂,倒映出的不是人影,而是万物将死时的衰败之气。
可若细看……那瞳孔深处,分明是一片极致清醒的癫狂。
“你当年没有走火入魔。”无烬雪闭目,冥界的风仍从眼缝渗入,刺痛神经,“你是清醒的。”
沈灼渊缓缓起身,冥灯无声熄灭,足下红莲业火却骤然蔓延,如血潮般涌向无烬雪。
“是啊。”他凝视无烬雪冰冷的侧脸,嗓音里烧着一团火,“我是清醒的。”
无烬雪指尖微蜷,冰霜自袖口攀附而出。
“为什麽?”
“因为九霄在我吞噬黑莲时,往莲心里种了情毒。”沈灼渊看着他,忽然叹了口气,故作遗憾地摇头,“他算准了我会对你动情,也算准了……情毒发作时,我宁可入魔,也不会伤你。”
无烬雪牙关紧咬,下颌绷出凌厉线条。
沈灼渊步步逼近,炙热掌心抚上他的面颊,温度灼人,几乎熔穿神魂。
他低笑,眼底戏谑如刀:“神君大人,当我为何非要灭世?因为那九霄老狗拿你的命要挟我。”
“他说我若不死,天劫降临,第一个湮灭的就是你!”
无烬雪身形骤僵。
沈灼渊的拇指擦过他的眼尾,那里本该有一滴泪:“司法神君,你的眼睛……在哭?”
可净世白莲不会流泪。
他的痛楚全在那双逐渐崩裂的琉璃瞳里。左眼月白染上冥灰,右眼雾青渗入墨色,像一尊正被业火焚化的神像,一寸寸剥落神性,一寸寸堕入凡尘。
沈灼渊真想撕碎那身雪白的司法神袍,想看他因自己而失控,想证明,无烬雪,你不是无情的,你只是不肯承认……你爱我。
“可惜啊。”他嗓音低哑,如地狱深处刮过的风啸,裹挟着三千年的恨与执,“我算尽一切,却没想到……最後杀我的,会是你。”
无烬雪猛地攥住他的手腕,指节发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