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君这是何意?”玄冥真君语气依旧慵懒,却隐隐透出危险。
无烬雪冷声:“话多必失言。”
玄冥真君低笑,忽然擡手,指尖轻轻点在二十四忏的玉链上,眨了眨眼:“那神君试探出来了吗?”
无烬雪眸色微沉,玉链却慢慢放松了。
无烬雪突然转向沈灼渊:“你刚才说壁画有问题?”
沈灼渊心跳微快,但面上不显:“对!您看这儿,这人的脸被刮了,旁边还写着……”说着还凑近假装辨认。
玄冥真君忽然拂袖,万千亡魂在壁画中哀嚎:“神君若好奇,不如亲自问问他们?”
“本君会的。”三个字轻得像一片雪坠入火海,顷刻湮灭。
沈灼渊却看清了他睫下冰封的琉璃瞳。那里映着自己扭曲的倒影。
“雪尊大人,这殿里……好像有东西在盯着我们。”他指向阴影处,那里空无一物,却成功引开了无烬雪的注意力。
玄冥真君收回手,漫不经心道:“冥界多的是亡魂,神君若怕,不如早些回去。”
无烬雪侧首投来一瞥,月白雾青的眸子如九霄之上的神明垂视蝼蚁。
玄冥真君一副笑脸相迎:“随时恭候。”
无烬雪转身离去,二十四忏的玉链垂落,在殿内划出一道冷光。
沈灼渊冲玄冥真君挤了挤眼,转身快步跟上:“雪尊大人~等等我呀!”
殿门闭合刹那,玄冥真君抛起一枚染血的铜钱,轻笑消散在阴风里:“三千年了……还是这冷性子,怎麽连演场戏都不肯呢?”
……
踏出冥神殿的瞬间,无烬雪忽然停下了脚步。
沈灼渊紧随其後,靴底声响戛然而止,衣摆因急停而掀起细微的气流,堪堪停在距离那人三寸之处。
夜风掠过冥界永不凋零的彼岸花海,卷起无烬雪垂落的一缕银发,轻飘飘扫过沈灼渊的颈侧。
那触感凉得惊心,像是隆冬时节的第一片雪,转瞬便化在肌肤上,只馀一丝若有似无的冷香。
“你觉得酆都大帝如何?”无烬雪忽然开口,嗓音清冷,却莫名带着一丝探究。
沈灼渊心跳骤然漏了一拍。他状若随意地扯了扯嘴角,袖中手指却悄悄蜷起:“啊?挺……挺嚣张的?”
无烬雪没应声,只是微微侧首,目光再次落在他身上。那双琉璃般的眸子映着冥界的幽火,似月照寒潭,清透而深不见底。
沈灼渊被他这样注视着,只觉得後背渐渐沁出一层薄汗,贴着里衣的肌肤泛起细微的痒。
“他很像一个人。”无烬雪低声道。
这句话轻得像叹息,却让沈灼渊的血液瞬间凝固。他几乎要以为自己的僞装已被那目光层层剥开,连最隐秘的魂魄都要无所遁形。
他强压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故作轻松地笑了一声:“这……不会又是红莲主吧?”
冥火在无烬雪身後无声摇曳,将他的影子拉得修长。那暗影如蛇蝎蜿蜒,悄然攀上沈灼渊的衣摆。
“不过这一路行来,处处可见红莲业火灼烧的痕迹,连冥河畔都生着红莲,”沈灼渊指尖轻抚过袖口暗纹,若有所思地擡眼,“酆都大帝当真与红莲主毫无干系?”
话至此处却又自嘲般摇头:“不,绝无可能。”
无烬雪眸光如霜刃般扫来。
“雪尊大人应该比我更了解这位,”沈灼渊忽然压低嗓音,眼底闪过一丝锋芒,“按传说所载,红莲重临三界之日,第一把火就该烧上九重天啊。”
他故意顿了顿,银发间的冥火将他的侧脸映得忽明忽暗:“岂会龟缩在这幽冥之地?”
无烬雪眼底的寒潭微微泛起涟漪。这话确实戳中了关窍,以那人睚眦必报的性子,若真涅盘重生,此刻三十三重天早该烽火连天。
见对方不答,他忽然凑近半步。冥火在他眼底跳动,映出几分刻意的促狭:“那……雪尊大人和红莲主,是什麽关系?”
沈灼渊问得漫不经心,指尖却摩挲着袖口暗绣的黑莲纹,像是要把那针脚都揉碎。
“民间野史都说……”他故意拖长声调,看着那银发被风拂动的弧度,“您和红莲主其实是一对野鸳鸯……”
“哪个野史?”
无烬雪倏然侧眸,琉璃色的瞳孔在幽火映照下泛起寒芒。
沈灼渊猝不及防被这目光钉在原地,半晌才讪讪摸了摸鼻子:“这……不是说了是野史麽……”
“管你何事。”
四个字,清凌凌的,像一柄薄冰刃,干脆利落地截断了沈灼渊所有试探。
沈灼渊先是怔了怔,忽然低笑出声。那笑声里没有恼怒,反倒带着几分新奇,甚至……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愉悦。
“雪尊大人,”他微微倾身,嗓音压得极低,“你越是这样,我越是想知道。”
无烬雪冷冷地瞥他一眼,转身时银发扫过沈灼渊的指尖。那发梢还沾着冥火的微光,像是掬了一捧星子,凉得他心尖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