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太可爱
暮色渐染,鎏金似的夕照穿透林隙,将斑驳的光影织成一张流动的网。
衆人踏着碎金缓步而来,身影在光尘中时隐时现,恍若从幻境中归来的游魂。
无烬雪正与天官对弈,白玉棋盘上星罗棋布。留守的弟子们早已等得心焦,见状立刻蜂拥而上。
“师兄们回来了!”
“师妹受伤了!”
“快取伤药来!”
喧嚣声中,无烬雪执棋的手悬在半空。他与天官同时擡眸,视线扫过归来的队伍。
天官见自家弟子灰头土脸的模样,手中黑子“啪”地落在棋盘上,起身时宽袖带翻了茶盏。
无烬雪的目光缓缓掠过天道宫的三位弟子,最终停在李然宗染血的衣襟上。他指尖微动,一朵白莲自虚空中绽放,轻触李然宗眉心时碎成万千光点。
“雪尊。”李然宗低头,声音发紧。那些光点渗入皮肤,将他识海中残留的妖气涤荡一空。
江昙适时上前:“雪尊,这次,多亏沈师弟降服噬梦妖。”
无烬雪转眸望去。沈灼渊倚在古树旁,淡青弟子服被血污浸得看不出本色,袖口撕裂处露出还在流血的伤口。
最刺目的是他唇边那抹血迹,在苍白的脸上艳如朱砂。
莲香倏然而至,沈灼渊还未回神,额间便传来冰凉触感。
无烬雪的指尖点在他眉心,纯净灵力如寒泉涌入经脉。他不由自主地绷紧脊背。这感觉太过熟悉,曾也有过这样温柔的抚触。
三千年前的诛神台上,红莲业火第一次焚上九重天幕。沈灼渊立于火海中央,无烬雪也是这样替他净化。
终雪鉴的箭尖凝聚着天地至寒之气,却映出他眼底破碎的光。
“唔……”
灵力游走过处,灼痛的伤口纷纷愈合。沈灼渊喉结滚动,险些克制不住去攥那截雪袖的冲动。
他贪恋地深吸一口气,让冷莲香充满肺腑。
无烬雪收回手,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方才灵力探入沈灼渊灵台时,竟触到一层极隐秘的屏障,将他的神识不着痕迹地挡了回来。
那屏障看似薄弱,却暗藏玄机,绝非寻常散修能设下的禁制。
“尚可。”他淡淡开口,话音未落便被山风揉碎。广袖垂落的瞬间,沈灼渊眉心残留的灵力如雪消融,只馀一缕冷香缠绕。
沈灼渊怔然望着那道远去的身影,指尖抚上眉心。
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凉意,混着清寒的莲香,恍惚间竟与记忆深处的某个画面重叠,漫天红莲业火中,有人以冰箭为引,为他撑开一隅风雪屏障。
他猛地攥紧袖口,布料在掌心皱出凌乱的痕迹。方才无烬雪渡来的灵力,分明与当年那支冰箭的气息如出一辙。
他忽然意识到……这根本不是治疗,而是在探查。
……
夜色渐深,暮鼓声碾过客栈檐角,长街华灯一盏盏浮起,仿佛随手撒了一把星子入红尘。
沈灼渊借口酒醉离席时,有弟子笑他是不是去会相好的。他勾着嘴角摆摆手,转身没入夜色,青衣被灯笼染得愈发艳烈。
三刻後。
他拎着油纸包穿过人群,杏仁酥的咸香透过三层粗纸,在他指间缠成温暖的枷锁。这家的酥皮要现烤的才脆,他绕了三条街特意买的,靴底还沾满夏夜的泥。
客栈二楼窗前,无烬雪静立如塑。檐下灯笼的红光在他琉璃瞳中碎成万千星子,额间十二瓣净世痕流转着冰蓝微光。
月上中天时,是他神性最薄弱的时刻。
三声叩门响,无烬雪广袖未动,门闩自落。他当是江昙来送安神茶,却听见熟悉的带笑嗓音:“雪尊大人对着灯笼发什麽呆呢?”
沈灼渊倚在门边,发梢还沾着长街的烟火气。他反手合上门,油纸包在掌心窸窣作响。
无烬雪转身时,一缕碎发正巧滑过净世痕,冰蓝光晕微微荡漾。
“有事?”
“给雪尊大人捎点零嘴。”沈灼渊抖开油纸,酥皮碎屑纷纷落在案几上,如同一场细雪。
无烬雪眸光扫过,又转向窗外:“本君不食甜食。”
“知道。”沈灼渊指尖轻点,椒盐香气漫开,“特意要的咸口。”
无烬雪眸光微垂,净世痕忽地亮了一瞬,又迅速沉寂。
“江昙前日已经……”他原本要说的话在唇边凝滞,最终只淡淡道,“你吃吧。”
沈灼渊喉结动了动,笑容却更深:“那小子倒会讨巧。”
他又翻手变出个油纸包,桂花甜香渗过粗纸,丝丝缕缕地缠绕上来。这方子独他一家,糖渍桂花需腌足三百日,甜而不腻,恰是这人从前最爱的滋味。
“知道雪尊大人是神君。”他将油纸包往案几上一搁,语气轻快,却又带着几分执拗,“可这人间烟火,错过了多可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