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灼渊反手收剑,剑脊上一缕黑气如蛛网一样缠绕不去,这是妖物最後的垂死反扑。
他垂眸凝视,忽地轻笑出声:“就这点本事?”
指尖轻弹,黑气顿时灰飞烟灭。
江昙踉跄着上前,淡青色弟子服的下摆已被妖雾腐蚀得支离破碎,银线绣的莲纹残破不堪。
他喉结滚动了几下,声音发紧:“你……没事吧?”
沈灼渊随手抹去嘴角血迹,指腹在苍白的唇上留下一道艳红痕迹。他满不在乎地扯了扯嘴角:“小伤而已,死不了。”
“沈大哥!”唐画突然扑过来拽住他的衣袖,指尖都在发抖。她脸上沾着泥污,往日灵动的杏眼里盛满惊恐:“快救救他们!求你了……”
沈灼渊刚喘了口气,转身就看到横七竖八躺倒的同门,顿时两眼一黑,额角青筋暴起,从牙缝里挤出一句:“一群废物。”
“……”江昙和唐画同时僵住。
“咳……”江昙作为大师兄,硬着头皮上前拱手,他的袖口还在滴血,却强撑着仪态:“眼下只有你的法子能救人,雪尊吩咐过……”
“行了。”沈灼渊烦躁地拍打衣襟,扬起一片灰尘。他眯眼扫过昏迷的衆人,冷声道:“把这群废物摆成一圈。”
江昙立刻指挥还能行动的弟子搬运伤员。
在衆人手忙脚乱之际,谁都没注意到沈灼渊袖中滑落的半块桂花糕,正无声无息地化作齑粉。
等到衆人被摆好,沈灼渊站在中央,长剑轻点最近一人眉心。闭目瞬间,他识海中的红莲业火化作万千丝线,顺着梦境残痕反向刺入妖物溃散的意识。
黑莲之力如薄纱覆上那些即将离散的魂魄,在旁人看来,不过是寻常的护心镜灵光。
当他再度睁眼时,眸中似有深渊翻涌。围观的弟子们不自觉地後退半步。方才在妖物记忆深处,他分明看到了紫色符咒的操控痕迹……
“如何?”江昙的声音将他拉回现实。
沈灼渊瞥了眼开始抽搐的李然宗,嗤笑一声:“命硬得很。”
衆人刚松口气,江昙却按住剑柄:“等等,你用的剑法,”他喉结滚动,“不像是天道宫的。”
“哦?”沈灼渊懒洋洋地转了转手腕,铁链叮当作响,“那江兄觉得,我该用哪家的剑法才合规矩?”
江昙语塞,但眼中的怀疑更深。
死寂笼罩着整片密林。沈灼渊转身走向深处,背对衆人时,眼底寒意骤现。噬梦妖最後窥见的,是三千年前终雪鉴贯穿他胸膛的刹那寒光。
必须尽快斩断这个隐患。
最後一缕妖雾在林中散去,斑驳的阳光透过树隙洒落林间。
李然宗扶着树干缓缓起身,听到同门低声议论是沈灼渊救了自己时,喉结滚动了几下,却终究没能吐出那声“谢”字。
“这血符,”他死死盯着沈灼渊指尖未干的血迹,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是什麽路数?”
“祖传保命法子,”沈灼渊漫不经心地甩了甩手,血珠在阳光下划出几道妖异的弧线,溅在卫子谦鞋面上,“想学?我收费很贵的。”
“装神弄鬼……”卫子谦刚嘟囔半句,就见沈灼渊突然转头,冲他露出个森然的笑:“卫兄这麽有见解,下回你来带队如何?”
卫子谦的抱怨顿时卡在喉咙里,最终哼了一声。
江昙横跨一步挡在中间:“此番多亏沈师弟。”他环视衆人,语气转冷,“天道宫与玉清境同气连枝,诸位莫要寒了人心。”
李然宗大步走到沈灼渊面前,两人视线相撞的瞬间,林中鸦雀无声。
他嘴唇翕动半晌,最终脱口而出的却是:“你为何对噬梦妖如此了解?”
沈灼渊忽地笑出声来,只是那笑意却在眼底不显。
“少门主这是?怀疑我勾结妖物?”他的指尖轻敲太阳xue,向前逼近半步,声音陡然转冷,“还是说,你觉得我该像诸位一样躺在地上等死才合情理?”
李然宗被噎得脸色铁青,最终狠狠拂袖而去。
“走吧。”江昙适时上前,本想擡手轻拍沈灼渊肩头,顿了顿,还是放下手,“雪尊该等急了。”
一行人相互搀扶着向林外走去,谁都没注意到沈灼渊袖中滑落的半片青瓷。那上面沾染的血迹,正如蛇一样渗入瓷纹深处,勾勒出一朵含苞的黑莲,最终化成灰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