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为了印证他的话,李然宗阴沉着脸从西面走出,衣襟上还沾着几片枯叶:“卫兄,我何时去了东边?”
卫子谦的嘴张了又合,仿佛一条搁浅的鱼。
“诸位若是想玩指鹿为马的把戏……”沈灼渊屈指一弹剑身,清越剑鸣震得几个弟子耳膜生疼,“不妨直说,正好噬梦妖最爱吃的,就是满肚子坏水的魂魄。”
他这话说得轻巧,却叫衆人後颈一凉。江昙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方才那一瞬的威压,绝不该是个散修能有的。
未及细想,浓雾再次翻涌如沸!
“小心!”有弟子惊呼。
“啊……是雪尊!”
幻象来得猝不及防。无烬雪执弓而立的身影在雾中凝结,终雪鉴的寒芒直指沈灼渊眉心:“你究竟是谁?”
沈灼渊微微一怔,红莲业火几乎破体而出,却在最後关头生生压下。他咬破指尖,凌空画符。
“魂归太虚,神守紫府!”血符绽放暗红微光,竟在幻境中撕开一道裂隙!
血光炸裂的瞬间,江昙与李然宗已一左一右攻来。那妖物却狡猾得很,突然调转方向扑向其馀弟子。
惊叫声如惊雷在耳边炸响,方才勉强结成的剑阵瞬间再次分崩离析。
李然宗剑势陡转,太玄剑诀第七式断月式横扫而出,剑气如霜却如泥牛入海,被翻涌的妖雾吞噬殆尽。
“小心!”
江昙身後骤然传来撕心裂肺的惨叫。一名玉清境弟子轰然跪地,七窍中渗出的黑雾如若跗骨之疽,在惨白的脸上蜿蜒出狰狞纹路。
“天界英才?”噬梦妖的狞笑在雾中回荡,声音忽远忽近,“不过尔尔!”
沈灼渊眸中寒芒乍现,手中铁剑倏忽转向,剑锋划过一道玄妙弧光。这一剑看似随意,却精准截断妖雾袭向江昙後心的致命一击。
“江师兄!”李然宗急呼,“唐师妹那边。”
江昙咬牙转身,却见更多弟子如秋叶般接连倒下。分神刹那,一根黑雾同蛛丝缠上了李然宗左臂。
蛛网似的黑纹顺着经脉急速蔓延,转眼间整条手臂已漆黑如墨。
“李师弟!”江昙欲上前相助,却被骤然暴起的雾墙阻隔。
李然宗踉跄後退,太玄宗嫡传的剑诀记忆如潮水般被抽离。他痛苦地抱住头颅,指节因用力而发白:“我的……剑招……啊!”
记忆被撕裂的剧痛让他轰然跪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石上,鲜血顺着眉骨蜿蜒而下。
噬梦妖的锁链在他识海中翻搅,每一道锁环都在窃取他最珍贵的剑道体悟。
沈灼渊冷眼睨着眼前乱象,握剑的指节绷得青白,眼底翻涌着毫不掩饰的讥诮。薄唇轻啓间,“一群废物”四个字如冰锥接连刺出,每个音节都裹着刺骨的寒意。
他眼睁睁看着又一名弟子轰然倒地,齿关咬得咯咯作响。
手中铁剑“铮”地一声清鸣,寒芒乍现间已将袭来的黑雾一分为二,剑气所过之处,连飘落的枯叶都被齐齐斩断。
这些天界弟子简直愚不可及,无烬雪千叮万嘱要结阵相守,此刻却如无头苍蝇一样溃不成军。
“救这群蠢货也就罢了!”他侧身避开一道袭来的黑影,剑锋在雾中划出一道寒芒,“还得本帝给你们护身……”
他体内的红莲业火在经脉中躁动,却被他强行压下。若是往常,这等小妖早就被烧得灰飞烟灭。
浓雾中,仅存的十馀名弟子勉强结阵,剑光在青灰色雾霭中忽明忽暗。噬梦妖的分身不断变幻,每一张面孔都精准戳中弟子们内心最深的恐惧。
“这妖物能预判我们的招式!”江昙的剑刃再次劈空,向来沉稳的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慌乱。
队伍末尾突然传来唐画的尖叫:“卫师兄?不……啊你不是……”少女的剑尖剧烈颤抖,指向一个化作卫子谦模样的妖物分身。
“沈灼渊!”江昙的喊声穿透迷雾,“有什麽办法?再这样下去我们都要交代在这里!”
沈灼渊眼中寒光一闪,毫无征兆地撞向江昙。
“……你?!”两人踉跄着跌出阵型。
“抱歉手滑,”他嬉笑着,指尖却悄然弹出一枚系着红绳的铜钱。
铜钱没入雾中的刹那,红绳猛地燃起幽蓝火焰,引得四周妖物分身齐齐转向。
“诸位!”沈灼渊提高声调,语气笃定得仿佛真有其事,“云笈七签有载,此妖最惧雷音!”说罢猛地拍击剑鞘,金属铮鸣声在林间炸响。
弟子们不疑有他,纷纷效仿。一时间林中金铁交鸣,声浪如潮。
这当然是信口胡诌,什麽云笈七签,这不过是他前世乱写的玩意儿。但此起彼伏的金属震荡确实扰乱了妖物的感知,雾气出现了短暂的凝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