霜判九重天
沈灼渊立在熊熊燃烧的业火红莲之中,周遭升腾的浓黑雾气犹如灵动的生物,紧紧围绕着他周身。
那袭猩红长袍早已被鲜血浸透,衣摆处凝结的血珠接连坠落,在莲瓣上砸出一个个触目惊心的血洼。
“咳!”
他的身体开始剧烈颤抖,一口鲜血如箭矢从唇间喷射而出,在虚空中划出一道凄艳的弧线。鲜血溅落在红莲花蕊上,竟让那妖异的花朵绽放出更刺目的光芒。
沈灼渊缓缓擡头,染血的视线穿透浓雾。当目光触及远处那个竭力挣扎的白衣身影时,意外地看到那双业劫双眸开始流泪。
为什麽……他有些不解,眼神中出现了短暂的困惑。
既然要审判他,为何,还要用这样的……眼神看自己?
无烬雪的白袍早已被鲜血浸透,白莲纹在血色中若隐若现。他染血的五指深陷冥河岸边,硬生生抓出五道深不见底的沟壑。
可当他终于触到一片红莲残瓣时,指尖只接住一捧正在消散的业火星尘。
黑雾突然如沸水一样剧烈翻涌,沈灼渊周身的红莲开始疯狂旋转,花瓣边缘泛起不祥的暗芒。
那些沾着神血的花瓣一片片剥离本体,在虚空中化作血色星辰,将整片战场映照得如同炼狱。
原本浓稠如墨的雾气在红光照耀下,竟渐渐褪成死寂的灰暗,仿佛连黑暗都在为这场陨落哀悼。
“沈灼……”
无烬雪的呼唤破碎在呼啸的罡风里。他死死按住剧痛到几乎炸裂的心口,琉璃瞳中倒映着那朵承载三界业力的红莲轰然炸裂的骇人景象。
万千血色碎片如天河决堤般倾盆而下,将整片苍穹染成凄绝的猩红。每一片花瓣都在燃烧着最後的生命,每一滴血珠都在泣诉着未了的执念。
这场血色暴雨中,沈灼渊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终雪鉴的金芒在他心口不断扩散,像无数贪婪的毒蛇,将他一点点撕成光尘再净化殆尽。
当黑雾散尽的刹那,沈灼渊却突然对他勾起带血的嘴角。
那染血的唇瓣无声开合,口型好像在说:“你终究……”
无烬雪的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神血自指缝渗出,在虚空中凝结成殷红的冰晶,每一滴都映着破碎的业火。
他看见沈灼渊消散前最後望来的眼神。那目光里沉淀着未诉之言,最终都化作纷扬的赤色花雨,在混沌中寂然飘零。
当最後一瓣红莲湮灭在刹那,整个三界忽然陷入可怕的死寂,只有那些灰暗的雾气还在虚空无声盘旋,仿佛在祭奠某个永不归来的亡魂。
远处传来衆神劫後馀生的欢呼,却再无人看见,司法神君如雪的白发间,悄然多了一缕妖异的红丝,宛若情丝缠绕。
“不要……”无烬雪染血的唇瓣颤抖着,嘶哑的声音破碎在风里。
……
“不要……回头……”
无烬雪从床榻上惊醒,呼吸急促而紊乱。冷汗顺着他的颈线滑落,在中衣上洇开深色的痕迹。他的眼睫轻轻颤动,琉璃瞳中闪过一丝金芒,又很快隐没在瞳孔深处。
指尖碰到额间莲印的瞬间,冰凉的触感让他彻底清醒。净寰云殿熟悉的寒意包裹着他,将梦境残留的恐惧一点点驱散。
窗外传来仙鹤清越的鸣叫,雪白的羽翼掠过流云,在窗棂上投下斑驳的光影。他轻呼出一口气,白雾在唇边凝成霜花,又悄然消融在晨光里。
“雪尊醒了?”
殿门轻啓,江昙手持玉盘款步而入,见无烬雪面色苍白,不由蹙眉。醒神茶氤氲的白雾在殿内浮动,映得他银发尾端流转的极光微芒愈发清冷。
无烬雪指尖微擡,几缕散落的银发便如受召滑回莲冠之下。
“何时了?”他开口时,声音似冰泉流过青玉,清冷沉静。
“回雪尊,斗灵大赛即将开场。”江昙恭敬奉茶,馀光却瞥见神君广袖下指尖微不可察的一颤。
无烬雪眸光微顿。
仙界百年一度的斗灵大赛,夺魁者可入衆神殿,甚至得神君点化升仙。前几届大赛停办时,他恰在闭关养伤,出关後也未多过问。
无烬雪对斗灵大赛倒有几分兴致,看小辈们斗法,不失为一桩趣事。
“此次有哪些仙门参赛?”
江昙拧湿帕子的手顿了顿。
“要说特别的……倒有一个。”他递上帕子,声音不自觉地压低,“是个散仙,无门无派,非凡人修仙,亦不知出自哪座神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