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张小鲤尚未从震惊中回神,又听得端王的声音慢悠悠地响起:“昭华,你没有料到吧?仟凌非要带黄産婆进宫,揭露你的身世,并不是因为恨你,而是因为喜欢你,喜欢到,费尽心思,揭露你并非皇兄的血脉,并非他的亲姐姐……如此,方可娶你。”
这是任何人都想不到的,石破天惊的秘密。
像抓住了一根藤蔓的底,只是轻轻一掀,就扯出了一整片藏在土泥之下的根结,是如此地合理,以至于甚至不需要端王再解释什麽,张小鲤也都明白了。
其实死的人是産婆这件事,本身就很敏感,张小鲤与莫天觉,多少也猜到这或许和某个人的身世有关,可张小鲤与莫天觉之前实在没想到吕尘背後之人是谁,所以也只好暂时不去多想。
可现在,一切都这麽理所当然了。
黄産婆所知悉的,是昭华公主的身世,于是昭华公主派吕尘去杀了三皇子。
而最可笑丶最荒谬的是,三皇子那麽急切地要在与张小鲤成亲的前一天去寻皇上说清此事,只是为了将来可以娶昭华。
昭华没有反驳,她这麽聪明,自然已意识到,端王的後招太多太多,她只是用一种“真可笑”的神色看着端王,她绝不会承认自己知晓自己的身世,却也不会冒昧地驳斥,以免端王又甩出如山的铁证,证明她仍在表演。
但不说话,也是奇怪的,于是昭华说:“皇叔,你的胡言乱语,我根本懒得反驳。可翟仟凌——”
她伸手一指不远处的瑶光殿:“今日是他的头七,他的神魂或许仍在附近飘荡,你怎忍心,这般污蔑他?”
端王一怔,下意识看了一眼皇帝,皇帝的忍耐似乎也已几乎到了极限。
说他一直引以为傲的二皇子是断袖,说三皇子恋慕自己的亲姐姐,说他最疼爱的唯一的公主并非是他所出……
桩桩件件,都是在挑战一个帝王的底线。
端王于是不敢卖关子,抢在皇帝可能暴怒之前飞速地说:“皇兄,若无人证物证,臣弟怎敢妄言……”
他突地看向殿外,用尽力气大吼道:“黄産婆!”
端王此言一出,昭华的瞳孔蓦地收缩——
後头那些人与他们隔了老远,除了围着吕尘团团转试图吊住他一口气的那几个太医,其他人都不敢说一句话,更不敢往这个方向看一句。
端王突然的大声倒是把衆人都吓了一跳,不由得看向端王喊去的方向——随端王而行的那行人中,因怕风吹日晒,不少都戴着纱帽,一个身形有些佝偻,穿着朴素女装的人,在衆人的注视下小心翼翼地走了出来。
张小鲤实在好奇,悄悄挪动了一点身形,趁着外头的人注意力都在那黄産婆身上,往外看去。
黄産婆不是死了麽?
莫非,那让三皇子找到的黄産婆,只是个饵?
这黄産婆似乎极为害怕,每一步都走得极尽犹豫,而在她这犹犹豫豫之间,一旁本早已垂死的吕尘,竟突然暴起,手中不知从何而来的银针如光似电射向那黄産婆!
因着吕尘几乎是个死人,连先前围着他的鹰卫都放松了警惕,而谁又能料到,只有一息尚存的吕尘,竟还拼劲最後一口气,射出如此有准头丶有力量的暗器。
冯乐安离皇上近,反应很快,先不管不顾地拦在了皇上面前,但那针自然不是朝着皇上射去的。
电光火石之间,无人来得及阻挠,张小鲤眼中,一切似被放慢了,她恨不得冲出去,拦住那暗器,然後质问吕尘,究竟为何要这样做,为何要不择手段,杀黄産婆两次……
但,这又何须再问,吕尘如此费尽心思地守护昭华身世的秘密……
然而下一刻,那畏畏缩缩的黄産婆,竟在瞬息之间,一个鹞子翻身,灵巧之极地避开了这夺命的银针,吕尘下了死手,银针掠过的风,竟将那人的斗笠掀翻,露出斗笠之下的人——
哪里是什麽黄産婆,一些时日不见,那人竟已发须皆白,老态龙钟,脸上还有一道可怖的新伤痕,将将结了粉色的肉疤。
正是钱叔。
他穿着女子的服饰,显得有几分怪异,更诡异的是,他盯着吕尘,不见一丝愤恨,只有无奈和哀愁,而吕尘盯着他,因先前的动作,嘴角又溢出一抹黑血,他的嘴唇颤动,双目愕然地睁大,却再说不出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