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说出口的瞬间,警局上方的晴空突然滚过一道闷雷。
道长脸上的笑容更深了,像是早就知道我会这麽问。
——
时隔七天,我再次躺进脑机联侦室的诊疗床。金属贴片贴上太阳xue的瞬间,熟悉的冰凉触感顺着神经蔓延。
这一次,云清子道长就站在监测屏旁,雪白的拂尘垂落,在蓝光映照下泛着珍珠般的色泽。
"脑波同步率98。7%,"小雅的声音从很远的地方传来,"准备深度接入。"
我闭上眼睛,感受着意识被抽离的失重感。
不同于以往联侦时的黑暗,这次眼前浮现的是一片混沌的灰雾,像是被稀释的墨汁,又像未显影的胶片。
忽然,灰雾深处传来水声——是泉眼的声响。
我循声而去,雾气在脚下散开,露出记忆的脉络。
这一次,没有阻碍,没有断层,我像是推开一扇尘封多年的门,轻易获得了明浩大脑的控制权。
终于可以探寻真相了。
潮湿的泥土气息扑面而来。我低头,看见自己正握着那个锈迹斑斑的水壶,掌心传来金属的凉意。
远处树影婆娑,阳光透过叶隙在泉眼表面洒下碎金般的光斑。
一切都与我梦中见过的场景重叠——除了此刻泉底翻涌的黑发。
它们像活物般蠕动,从泉眼深处蔓延上来,缠绕着鹅卵石,攀附着水草。
水面开始不自然地鼓动,仿佛有什麽东西正挣扎着要破水而出。
我的呼吸不自觉地加快,却发现自己无法移开视线——明浩的记忆正在强制我"见证"。
水花炸开的刹那,一张惨白的脸浮出水面。
女鬼的皮肤泡得肿胀发皱,眼白占据整个眼眶,嘴角却诡异地向上扬起。
她爬上岸的姿势像被抽掉骨头的蛇,湿发拖曳在身後,在泥土上留下蜿蜒的水痕。
"不。。。。。。"我想後退,却发现这具身体僵在原地。女鬼的手已经搭上"我"的脚踝,触感像浸透冰水的丝绸。
她的指甲泛着青紫,一点点陷进皮肤,却没有痛感——只有刺骨的寒意顺着腿骨往上爬。
在完全被附身的瞬间,我听见明浩灵魂的尖啸。
那不是人类能发出的声音,像是无数玻璃同时碎裂,又像电子设备的高频噪音。
视野骤然暗下,再亮起时,林璐一家正从远处奔来——他们活着,呼吸急促,脸上写满担忧。
"明浩!"林璐的呼唤卡在喉咙里。
十几个黑影从林间窜出。他们戴着黑色头套,手持砍刀和铁棍,动作熟练得像排练过无数遍。
为首的人身形瘦高,露出的手腕上纹着蜘蛛图案——後来我知道,那就是细祥。
刀光闪过,林璐的丈夫最先倒下。鲜血喷溅在蕨类植物上,将翠绿染成暗红。
我想闭眼,但明浩的记忆不允许我逃避。每一刀,每一声惨叫,都像烙印般刻进视网膜。
林璐是最後一个倒下的。她的眼镜摔在血泊里,镜片反射着支离破碎的天空。
在生命最後的时刻,她竟挣扎着转向明浩藏身的灌木丛,嘴唇蠕动:"细。。。。。。祥。。。。。。"
凶手们这才发现"我"。细祥的头套歪了,露出半张稚气未脱的脸——不会超过十六岁。
他举着卷刃的砍刀走来,却在五步外突然刹住。
"这小子。。。。。。"他的同伴声音发颤,"眼睛。。。。。。"
此刻占据明浩身体的女鬼笑了。笑声像是用指甲刮擦黑板,又像老式收音机的信号杂音。
我感受到"明浩"的嘴巴张开,发出的却是戏曲唱腔——正是云清子提过的《目连救母》阴司调。
细祥的砍刀"当啷"落地。他们像看见什麽极恐怖的东西,连滚带爬地逃进树林。
远处传来游客的说话声,女鬼这才停止唱戏,安静地缩回意识深处。
记忆在此中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