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完这一切,她甚至没有回头看一眼浴室紧闭的门,径直走向公寓大门。
动作轻快而无声,仿佛从未踏足此地。
门被轻轻打开一条缝,她侧身闪出,再悄无声息地关上。
门外走廊冰冷的气息瞬间包裹了她,也带走了房间里最後一点暖意和人气。
门内,水声依旧哗哗作响。
安娜没有立刻回家。
口袋里厚实的钞票给了她一种短暂的丶虚假的安全感。
她拐进街角一家烟雾缭绕丶人声嘈杂的小酒馆。
劣质威士忌辛辣的味道冲入喉咙,灼烧着食道,也短暂地麻痹了神经。
酒液在脏兮兮的玻璃杯里晃荡,映出吧台顶灯昏黄的光晕和周围几张模糊不清丶醉意醺醺的脸。
她小口啜饮着,试图用酒精冲刷掉指尖残留的丶那个陌生男人大衣上廉价毛料的气味,以及公寓里那股混合着欲望的男性气息。
过往的画面不受控制地在微醺的脑海中闪现:不同的街道,不同的男人,相似的交易,相同的结局……像一卷磨损严重的胶片,循环播放。
厌倦感如同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头,勒得她有些喘不过气。
“嘿,甜心,一个人喝酒多寂寞?”一个带着浓重口音的男声在耳边响起,带着威士忌和汗液的味道。
安娜眼皮都没擡,只是将杯中残馀的酒液一饮而尽,冰冷的液体滑入胃袋,带来一丝清醒。
“滚开。”她的声音不高,却冷得像冰。
搭讪的男人碰了一鼻子灰,悻悻地骂了句什麽,转身去寻找更温顺的猎物。
安娜放下空杯,吧台冰凉的触感透过薄薄的衣袖传来。眩晕感开始上涌,眼前的灯光和人群变得模糊晃动。
她知道自己不能再待下去了。扔下几张皱巴巴的零钱,她摇摇晃晃地站起身,推开酒馆沉重的木门,重新投入午夜寒冷的怀抱。
寒风像无数细针,瞬间扎透了单薄的大衣,让她激灵灵打了个寒颤,酒意也散了几分。
脚下的路变得虚浮,高跟鞋踩在凹凸不平的人行道上,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里。她拒绝了又一个试图靠近的身影,含糊地咒骂着,凭着残存的记忆,踉踉跄跄地向那个位于城市边缘丶租金低廉的出租屋走去。
巷子越来越深,越来越暗。路灯间隔很远,光线微弱得只能勉强勾勒出脚下模糊的路面轮廓。
两侧是沉默的高墙和紧闭的後门,垃圾桶散发出阵阵酸腐的气息。
寂静被无限放大,只剩下她自己不稳的脚步声和粗重的喘息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撞击着墙壁,又反弹回来,形成一种令人不安的回响。
她总觉得有什麽东西在黑暗的角落里窥视着自己,是流浪猫?还是别的什麽?她不敢细想,只是加快了脚步,尽管这让她更加摇摇欲坠。
终于,那扇熟悉的丶漆皮剥落的铁门出现在视线里。她几乎是扑了上去,冰冷的金属触感让她稍微清醒了一点。
手忙脚乱地在包里摸索着钥匙,金属碰撞发出叮当的轻响,在这死寂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刺耳。
钥匙插入锁孔,转动。
“咔哒。”
门开了。
扑面而来的,是比外面更加浓稠丶更加彻底的黑暗。
房间里一丝光也没有,厚重的窗帘隔绝了外界所有可能的光源,也隔绝了声音。
一种绝对的丶令人窒息的寂静瞬间包裹了她。
安娜下意识地伸手去摸门边墙壁上的电灯开关。
指尖在冰冷的墙面上急切地摸索着,熟悉的凸起却迟迟没有触到。
就在她的手指即将碰到开关面板边缘的瞬间——
“滋啦——!”
一阵尖锐丶狂暴丶撕裂空气的电流爆鸣声毫无预兆地在耳边炸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