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进去?”江羡把热咖啡塞进他手里。
谢临风摇头,咖啡纸杯被捏得变形。
他记得太清楚了。
挪威站,同样的雨天,同样的护栏撞击。那时他满脑子都是“终点线後要跟江羡求婚”,却在昏迷前最後一秒看见戒指从赛车服口袋飞出去,滚进血泊里。
“你当年……是怎麽撑过来的?”江羡突然问。
谢临风盯着自己虎口的疤——那是复健时摔碎玻璃杯留下的。
“想着你。”他哑声说,“想着必须醒过来,不然某个傻子要哭晕在ICU门口。”
江羡踢他一脚,眼圈却红了。
病房里,谢江正在看比赛录像。
门被推开时,他迅速锁屏,但谢临风还是瞥见了画面——日本站,自己因0。3秒之差痛失冠军的经典镜头。
“研究黑历史?”谢临风拖了把椅子坐下。
“研究你怎麽在爆胎情况下保住的亚军。”谢江咧嘴笑,牵动伤口又“嘶”了一声。
谢临风扔给他一罐冰可乐:“当年可没这待遇。你奶奶直接带鸡汤杀到车队,当着全队骂我找死。”
“遗传嘛。”谢江单手开罐,突然压低声音,“爸,其实我手机里……”
他划开相册。
谢临风呼吸一滞。
那是江羡从未给他看过的照片:昏迷中的自己左手打着石膏,无名指却固执地勾着婚戒;另一张是复健时,他满头大汗地对着病房镜子练习单膝跪地——戒指藏在病号服口袋里。
“妈设了密码,但我六岁就破解了。”谢江得意地挑眉,“她有个相册叫《我的勇士》,全是这种——”
谢临风夺过手机。
下一张照片让他喉咙发紧:刚能下床的自己趴在病房地上,颤抖的手正够向床底——那枚滚落的求婚戒指在阳光下闪着微光。
深夜,谢江被伤口疼醒,发现父亲坐在窗边看赛道图纸。
“睡不着?”谢临风头也不回。
“您不也是。”谢江挣扎着坐起来,“当年……您怕过吗?”
月光把谢临风的轮廓镀成银色。他沉默太久,谢江以为不会得到答案了。
“怕。”
这个字轻得像叹息。
“怕再也见不到你妈,怕她馀生都活在‘如果当初拦住我就好了’的悔恨里。”他转身,眼底有谢江从未见过的水光,“所以你现在懂了?为什麽我反对你开F1。”
谢江攥紧被单。他想起十二岁那年,偷听到父母在车库的争吵——
“你明知道赛道多危险!”
“可那是他的梦想!就像当年没人能拦住你一样!”
“要是哪天我真出事了……希望有人能像妈对您那样,把我骂醒。”
次日查房,医生发现父子俩挤在陪护床上熟睡。
谢临风的手臂横在儿子胸前,是个保护的姿势;谢江手里还攥着那对戒指,而父亲的无名指上,旧婚戒微微发亮。
江羡用手机拍下这一幕。
《我的勇士》新增照片:2023年5月7日,摩纳哥。
6。巅峰
阿布扎比的夜空被霓虹点亮,亚斯码头赛道宛如一条蛰伏的钢铁巨龙。
谢江站在酒店落地窗前,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手机屏幕——锁屏是七岁时和父亲在卡丁车场的合影。那时谢临风蹲着与他平视,大手按在他头盔上,嘴角带笑,眼里却藏着担忧。
“睡不着?”
身後传来脚步声。谢临风拎着两罐冰可乐走过来,易拉罐上的水珠在夜色里泛着冷光。他扔给儿子一罐,自己靠在窗边“咔”地拉开拉环。碳酸气泡炸裂的声音像某种隐秘的倒计时。
“老头。”谢江突然开口,“你当年最後一战……紧张吗?”
谢临风喉结滚动,咽下一口汽水:“比你现在抖得厉害。”他故意晃了晃罐子,琥珀色液体溅到谢江手背上,“不过——”
冰凉的触感让谢江一激灵。擡头时,父亲的手指正戳在他眉心。
“怕输的人,连踩油门的资格都没有。”
窗外突然炸开一簇烟花,照亮谢临风眼尾的细纹。谢江这才发现,父亲另一只手里攥着个陈旧的头盔护目镜——那是他首冠时的装备。
正午阳光将沥青赛道烤出扭曲的热浪。谢江钻进驾驶舱时,机械师突然塞给他一张纸条。
“最後一个弯走外线——你妈说的。”
字迹潦草得像医疗处方,末尾还画了个歪歪扭扭的爱心。谢江差点笑出声,擡头望向VIP包厢。江羡正举着望远镜朝这边看,见他望来,干脆利落地比了个抹脖子的手势。
“你爸妈真够呛。”队友在无线电里吐槽,“一个在场边吼得比工程师还响,一个直接传小纸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