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轰鸣淹没了後半句话。五盏红灯依次亮起,谢江的拇指在方向盘换挡拨片上轻轻摩挲。
砰!
二十辆赛车如离弦之箭射出。谢江的起步堪称完美,但卫冕冠军马库斯更胜一筹——对方像预判了所有路线,始终卡住内线。
“别硬拼。”谢临风的声音从耳机里传来,背景音里夹杂着江羡的怒斥,“让他半秒!”
谢江咬牙松了油门。
比赛进行到第53圈,谢江与马库斯的差距缩小到0。8秒。亚斯码头赛道最险恶的21号弯近在眼前——三年前谢临风就是在这里爆胎退赛,与世界冠军失之交臂。
“轮胎撑不住了。”工程师急促警告,“建议保胎!”
谢江的视线掠过计时器。还差0。5秒。
耳机里突然传来电流杂音,接着是谢临风低沉的声音:“阿江,还记得你第一次开卡丁车吗?”
记忆如潮水涌来。五岁的他踮脚才能踩到踏板,父亲蹲在赛道边吼:“看准弯心!别怂!”
“你说赛车是……”谢江不自觉地接话,手心在方向盘上沁出汗。
“——因为追风的时候,最能看清自己想要什麽。”
21号弯的广告牌在视野里急速放大。马库斯习惯性切向内线,谢江却突然猛打方向盘。
外线!
全场惊呼中,红色赛车以近乎垂直的角度贴住护栏。轮胎与赛道边缘的白线仅差毫厘,火星在金属摩擦间迸溅。马库斯显然没料到这种自杀式超车,下意识往外侧避让——
就是现在!
谢江油门到底,赛车如嗜血的鲨鱼般挤入内线空隙。两车後轮相撞的刹那,他听见父亲在耳机里嘶吼:“压住!”
当谢江的赛车率先冲过终点线时,大屏幕上的0。03秒差距让解说员破了音。
“谢江!谢江!中国车手首夺F1世界冠军——等等!他在干什麽?!”
本该驶向颁奖区的赛车突然拐进维修通道。谢江跳下车,在所有人反应过来前,一把拽下头盔冲向观衆席。
谢临风正撑着栏杆往下探身,就被儿子扑了个满怀。
“老头……”谢江的声音闷在父亲肩窝里,混着汗水和机油的味道,“你的冠军。”
镜头捕捉到谢临风通红的眼眶。他擡手想揉儿子头发,却最终只是重重拍了下他的後背:“臭小子……”
江羡不知何时挤到前排,举起手机对准父子俩:“笑一个!”
快门按下的瞬间,谢江突然抢过父亲手里的旧护目镜戴在头上,而谢临风正偷偷用袖口擦眼睛。背景里,方格旗与烟花将夜空染成金红。
窗外,阿布扎比的月光洒在冠军奖杯上,金属表面倒映着三代人的影子——意气风发的少年,眼角带笑的中年夫妇,以及玻璃反光里,那个五岁男孩偷偷摸方向盘的剪影。
7。传承
领奖台的聚光灯灼热刺眼,香槟的金色泡沫飞溅在空气中,全场观衆的欢呼声如浪潮般席卷而来。谢江站在最高处,奖杯沉甸甸地压在掌心,他的视线越过闪光灯和人海,望向观衆席——
他的父亲,谢临风,那个曾经在赛道上无所畏惧的男人,此刻正死死攥着栏杆,指节发白,眼眶通红。江羡站在他身旁,一只手轻轻搭在他的手臂上,像是无声的支撑。
谢江深吸一口气,举起奖杯。
“这个冠军——”他的声音通过广播传遍整个赛场,微微发颤,却坚定无比,“属于我的父亲,谢临风。”
大屏幕瞬间切换到观衆席的特写。谢临风猛地低下头,肩膀剧烈地抖动了一下。江羡笑着搂住他,在他耳边说了句什麽,谢临风却只是摇头,擡手狠狠抹了把脸。
——那是谢江第一次见到父亲哭。
记者们的问题像连珠炮一样砸过来。
“谢江!最後一圈的超车简直不可思议!当时你在想什麽?”
谢江靠在椅背上,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冠军戒指——那是谢临风当年求婚的同款,内侧刻着父母的名字。他笑了笑:“其实那一瞬间,我脑子里是我爸的声音。”
“他说了什麽?”
“他说——”谢江顿了顿,眼神微微放空,仿佛又回到了那个生死时速的弯道,“‘阿江,赛车最怕的不是输,而是不敢赢’。”
全场寂静了一秒,随後闪光灯疯狂闪烁。
一位资深记者轻声感叹:“这简直……像是命运的轮回。”
谢江看向他,忽然笑了:“不,是传承。”
推开更衣室的门时,谢江愣住了。
谢临风独自坐在长凳上,手里拿着他小时候的卡丁车头盔——红黑相间,侧面歪歪扭扭地贴着一张卡通贴纸,是五岁的谢江自己画的“冠军奖杯”。
“爸?”谢江轻声叫他。
谢临风擡起头,眼睛还是红的,却已经恢复了那副懒散的笑:“臭小子,最後一圈超车那麽冒险,万一——”
“没有万一。”谢江打断他,走过去坐下,肩膀贴着父亲的肩膀,“因为是你教我的。”
谢临风沉默了一会儿,突然伸手揉了揉他的头发,力道大得像是要掩盖什麽情绪:“……比你老子强。”
谢江鼻子一酸。
他记得小时候,谢临风总爱用这种粗暴的方式表达感情——他第一次学会骑自行车时,谢临风一巴掌拍在他背上,差点把他拍趴下,却笑得比谁都骄傲:“好小子!不愧是我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