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束一时没反应过来,笑容来得迟了一步。
她忙跟了一句“姨父”,朱长跃却像是没听见。
小饶又恢复了往日的笑脸迎人,“小束呀,这麽早过来,什麽事?”
张束指着行李箱,笑得更真诚,“我来看老太太。姨父出差啊,去哪儿呀?”
小饶点头,“非洲,走半个月。”
他说着,随朱长跃进了电梯。门就要关上,张束心一横,就着缝钻了进去。
小饶不明所以地看了她一眼,“不进门?”
“给老太太带的东西忘车里了,顺便送送姨父。”张束随口胡诌。这是她的特长。
朱长跃终于擡头,瞥了她一眼,“带的什麽?”
“豆浆油条。她昨天跟我说想吃。”
这真的是她的特长。张束永远会在胡诌第一句时揣摩出後面的剧情,以备不时之需。
朱长跃不再说话。张束的嘴张开又闭上,直到替朱长跃关好车门,也没找到一个气口。
朱长跃突然将车窗摇下,盯着张束,“你给老太太买的油条呢,我饿了,先让我垫一口行吗?”
眼见张束的脸色灰败下去,朱长跃的嘴角挂上了一抹稍纵即逝的得意,“你有事找我。”
张束兀自僵着,只听朱长跃问小饶,“几点的飞机?”
“朱总,咱们最多再待五分钟。”小饶答。
朱长跃又看向张束,“最後问你一遍,有没有事,什麽事?”
张束深吸一口气,“能让我上车跟您说吗?”
“不能,”朱长跃摇头,“还有四分钟。”
“是贝贝的事,贝贝现在状态特别不好,她昨天喝多了……”
“别铺垫,重点是什麽?”
“姨父,我想聊聊贝贝和陈星的事,”张束下了决心,也回瞪着朱长跃,“四分钟不够,可能四十分钟够。从咱家到首都机场要四十分钟,我能上车跟您说吗?
朱长跃像看外星人一样看着张束,“四十分钟,就听你说家长里短?你知道我平时在外面给人讲四十分钟课多少钱吗?”
张束终于找到了愤怒的源头,“可那是你女儿!”
“废话。张束,你从小就遮遮掩掩爱说谎。也三十多岁的人了,我希望今後你能坦诚大方一点,也别把手伸到别人家里,和胡同里的大妈有什麽区别。”朱长跃说完摇上车窗。
张束气得拍门,小饶冲张束比了个手势,让她离远点。“别闹了,油条豆浆要凉了,赶紧上楼吧。”很轻蔑的笑。一个人脸上的笑容种类竟然能这麽丰富。
黑色的A牌车稳稳开出车库,张束突然像发了疯一样追着车屁股狂奔起来,追出车库,路过花园,直到刚才进来的小区门口。她想追上去,问朱长跃的心到底是什麽玩意儿做的。
手即将摸到车屁股时,急急一脚油门,是她不再能够得到的距离。
张束撑着膝盖喘着粗气,眼看车屁股越变越小,直到看不见。
回头,身後是柜姐一样的保安紧紧跟着。他骑一辆平衡车,很是从容。
看到是熟脸,保安的嘴动了动,半天才问,“哎哟,锻炼身体呀。”
张束也看他,他的表情见怪不怪。也是,这院子里奇景多的是。不多她这一桩。
她笑笑,“对啊,跑步。”
保安并不离开,像是防暴。果然,没有车位的人,也没比拦在外面的人体面到哪里去。她不再管保安,一屁股坐在地上,汗流浃背。和朱长跃碰面就像与传闻中的气功大师交手,才打了几下,撤手後已经内伤。她疲惫又挫败,没法安慰自己,这疲惫是来自一夜没睡。
肚子在此时发出了不合时宜的叫声。她眯起眼,看向别墅区,又低头看手机,已经七点,老太太起床了。
她想,妈的,妈的,他妈的!既然来了,来都来了。
她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冲保安笑笑,饶秘书那种笑,转身往别墅走去。
这样做不太好吧,但管他呢。今天她不想再内耗。
她想着,拿起手机,叫了一单永和大王的外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