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小棠的指尖在《灶典》残卷上轻轻一按,"火灵归墟"四个字被朱砂染得亮。
她早把这页翻得卷了边,每道折痕里都渗着半个月来的焦虑——春桃说御医院的老医正把过脉,她体内那团灶神之火就像被捅了的蜂窝,再这么烧下去,不出半月,这双尝遍百味的眼睛就要先瞎在火候上。
石灶的暖意透过鞋底往腿上爬,她蹲下身,从布囊里摸出三柱香。
香灰簌簌落在青石板上,像极了上个月在御膳房,她试做"雪映红梅"时撒落的糖霜——那时陆明渊站在廊下笑她,说她把灶台当棋盘,偏生能煮出满宫的春意。
可现在,春意早被这团火烤成了焦糊味。
"得罪了。"她对着石灶轻声说,划亮第二根火折子。
香头腾起幽蓝的火,她按残卷上的方位插香:左三寸镇离火,右五寸引坤土,中间那柱正对着石灶口的金文符咒——那些歪扭的纹路她认不全,只记得老厨头说过,古灶的符咒是活的,得用香火喂,才能唤醒阵眼。
第一柱香刚插稳,石灶里突然"轰"地响了一声。
苏小棠手一抖,火折子掉在地上。
黑暗里有火星子溅起来,照见石灶口的符咒泛着暗红,像被血泡过的旧布。
她蹲下去捡火折子,后颈突然窜起凉意——那不是风,是被什么盯着的感觉,从石灶深处,从砖缝里,从每一粒香灰里渗出来。
"来了?"
那个声音又响起来,这次就在耳边。
苏小棠猛地转头,只看见半塌的供桌,和供桌上那尊缺了鼻子的灶神像。
神像的泥胎裂着缝,眼珠子是两颗褪色的琉璃珠,此刻却泛着幽光,像有人正透过它的眼睛看她。
她喉咙紧,摸出怀里的木牌。
槐木的纹路还带着体温,是母亲临终前塞给她的,说这是苏家女儿的护身符。
可现在,木牌烫得惊人,烫得她掌心的焦痕跟着跳——那焦痕是上个月试菜时留下的,当时她用本味感知连尝了七味,火折子在手里烧穿了三层布,直接烙进肉里。
"不管你是谁。"她对着石灶说,声音比自己想象的稳,"我今天来,就是要把你从我身体里请出去。"
第三柱香插好时,石灶口的符咒突然亮了。
暗红的光顺着纹路爬出来,像活过来的蛇,在青石板上连成一个圈。
苏小棠退到圈外,翻开《灶典》残卷念咒。
她认不全那些古字,只能照着残卷上的注音读,每个字都像烧红的炭块,烫得她舌头生疼。
念到第七句时,石灶里喷出一股热浪。
那不是普通的热,是带着灼烧感的气浪,直接掀翻了供桌。
苏小棠被撞得踉跄,后背重重磕在断墙上。
她看见石灶口的火焰腾起来了,不是红的,不是橙的,是半透明的,像烧化的水晶,裹着她的腰,缠上她的手腕。
"疼!"她咬着牙闷哼。
这不是烫伤的疼,是体内那团火在挣扎——这三年来,这团火给了她本味感知,让她尝得出羊肉里的草腥是晨露还是夜霜,辨得出茶叶里的涩味是炒过了火候还是揉捻时太用力。
可它也拿走了她的力气,每次用能力都像被抽干了血,上个月给太后做寿宴,她用了三次感知,直接在御膳房昏过去,醒过来时陆明渊正握着她的手,指腹蹭着她手背上的针孔,说"下次再这样,我就把《食经》全烧了"。
"你不能走。"火焰里传来声音,像铁勺刮锅底,刺得她耳膜疼。
她抬头,看见赤袍的影子在火焰里浮出来,看不清脸,只看见一双眼睛,红得像刚淬过火的剑。"你承我火三年,吃我的力,用我的眼,现在想拍拍手走人?"
"我承的是火,不是你。"苏小棠抹了把脸上的汗,汗水滴在火焰上,滋啦一声汽化。
她想起第一次用本味感知时,在侯府后厨,她蹲在灶前剥葱,突然就尝出了葱叶尖上的露水味,甜丝丝的,像母亲腌的蜜饯。
可下一秒她就栽倒了,醒来时粗使婆子骂她装病,拿扫帚抽她的腿——那时她就知道,这能力不是白给的,是要拿命换的。"我用你的火做菜,是为了让更多人尝到好味道,不是给你当奴才。"
赤袍影子顿了顿,火焰突然烧得更猛了。
苏小棠被按在墙上,喉咙里泛起血味。
她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投在石灶上,和那道赤影重叠在一起——原来这三年,她早和这灶神之火长在一起了,像两棵缠在一块儿的树,要分开,就得扒层皮。
"你可知传火的代价?"赤影的声音低下来,像烧红的炭慢慢冷却。"火灵归墟阵一成,你体内的火就散了,本味感知"
"我知道。"苏小棠打断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