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大片的深红玫瑰。
它们的花瓣呈现出一种近乎凝固血液般的暗红色泽,层层叠叠,厚重得像是天鹅绒。没有叶子,只有尖锐狰狞的黑色荆棘密密麻麻地缠绕在扭曲的枝干上。这些玫瑰在阴冷无光的环境中肆意绽放,散出一股浓郁到化不开的、近乎甜腻的香气。这香气带着一种强烈的诱惑力,却又隐隐透着一丝腐败的气息,弥漫在整个死寂的庭院里,形成一种惊心动魄的、诡异又极致妖艳的死亡之美。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玫瑰,美丽得令人窒息,又危险得让人脊背凉。它们仿佛是从地狱的土壤里汲取养分,在永恒的黑暗中盛开的诅咒之花。
就在我被这片诡异玫瑰攫住心神,几乎忘了呼吸的刹那——
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毫无预兆地锁定了我。
像是有实质的冰棱瞬间穿透了我的后背!
全身的血液仿佛在这一刻冻结。我僵硬地、极其缓慢地转过身。
庭院另一端,一道残破的拱门阴影下,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身影。
银。即使在这样幽暗的光线下,那银也如同流淌的冰冷水银,泛着无机质的冷光。
紫眸。那双眼睛像是两块深不见底的紫水晶,里面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沉寂千年的寒冰,此刻正精准地锁定在我身上,锐利得如同实质的刀锋。
他很高,身形挺拔而瘦削,穿着一身剪裁精良、样式古老简洁的黑色礼服,衬得他肤色愈苍白。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只有一种沉淀了漫长岁月的、属于上位者的内敛威压。他就静静地站在那里,与周围的阴影几乎融为一体,却散着比这座千年古堡本身更令人心悸的寒意。
格瑞。
真的是他。那个大赛第二的冰山,此刻却成了这永恒黑夜里的吸血鬼贵族。
时间仿佛被冻结了。空气凝滞得如同固体,沉重地压在胸口。庭院里唯一的声音,是我自己那失控的心跳声,像垂死的鼓点,在死寂中疯狂擂动。
他动了。
没有任何脚步声,像一道没有重量的影子,瞬息之间,跨越了十几米的距离。前一秒还在拱门的阴影下,下一秒,那股混合着古老尘埃和冰雪气息的冷意已经扑面而来,将我完全笼罩。
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一只冰冷的手,如同钢铁铸就的镣铐,猛地扼住了我的咽喉!力量之大,瞬间剥夺了我所有的反抗能力,也掐断了我喉咙里即将溢出的尖叫。窒息感汹涌而至,眼前阵阵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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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被迫踉跄着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石壁上,粗糙的棱角硌得生疼。冰冷的石壁和他冰冷的手,仿佛要将我夹成碎片。
他俯下身,那张俊美得毫无瑕疵、却又冷硬如雕塑的面孔逼近。银有几缕垂落下来,拂过我的脸颊,带来刺骨的寒意。那双深邃的紫眸近在咫尺,里面清晰地映出我惊恐扭曲的脸,还有一丝……纯粹的、如同打量猎物般的探究。
他的鼻尖微微翕动,似乎在我颈间嗅着什么。那股冰冷的气息拂过皮肤,激起一片细小的战栗。
“人类。”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低沉、冰冷、毫无起伏,如同冻结了万年的冰川相互摩擦出的声响,每一个音节都敲打在我的神经上。
扼住我咽喉的手微微收紧,冰冷的指尖甚至能感受到我颈动脉在皮肤下绝望的搏动。他的视线,如同有形的冰锥,缓慢地、极具压迫感地从我因窒息而泛红的脸颊,滑向脆弱的脖颈,最终定格在那剧烈跳动的血管之上。
“你的血……”他的声音停顿了一下,紫眸深处似乎掠过一丝极其细微的、难以捕捉的波动,“很特别。”
那语气里没有贪婪,没有嗜血的狂热,只有一种纯粹的、近乎学术般的冰冷陈述。但这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擅自闯入禁地,”他冰冷的吐息拂过我的耳廓,“需要付出代价。”
代价?我的血液瞬间凉透。是死亡?还是……成为血食?
极致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头顶。被扼住咽喉无法声,濒死的窒息感让大脑一片空白。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的前一秒,一个微弱的、源自本能的求生念头,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挣扎出来!
“我……我……”我拼命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每一个字都带着血腥味,“我……会讲故事!”
声音嘶哑微弱,在空旷死寂的庭院里几乎细不可闻。
扼住咽喉的冰冷力道,骤然一松。
突如其来的空气涌入火烧火燎的喉咙,呛得我剧烈地咳嗽起来,眼泪瞬间涌出。我大口喘息着,肺部火辣辣地疼,身体沿着冰冷的石壁滑坐到地上,狼狈不堪。
格瑞依旧站在那里,居高临下。他收回了手,但那股冰冷的压迫感丝毫未减。他微微偏了偏头,银色的丝随着动作滑过苍白的脸颊,那双深不见底的紫眸里,第一次清晰地映入了我的存在,不再是纯粹的猎物或闯入者。
“故事?”他重复了一遍,冰冷的语调里听不出任何情绪,如同在确认一个陌生的词汇。
“是…是的!”我抓住这微弱的喘息机会,顾不上喉咙的疼痛,语飞快,声音带着抑制不住的颤抖,“我……我知道很多很多故事!古老的传说、遥远的国度、英雄的史诗、精灵的魔法……一千零一夜!对,一千零一夜!我都能讲!”
我语无伦次,只想抓住这唯一的、荒谬的救命稻草。冷汗浸透了后背单薄的睡裙,黏腻地贴在冰冷的石壁上,寒意刺骨。我仰着头,黑眼睛里盛满了最纯粹的恐惧和孤注一掷的哀求,死死地盯着他。
庭院里死寂一片,只有我粗重艰难的喘息声在回荡。那片暗红色的玫瑰在惨淡的光线下散着甜腻到令人晕眩的香气,此刻却像是祭坛上的供品,散着不祥的气息。
格瑞沉默着。时间被拉得无比漫长,每一秒都像是在刀尖上煎熬。他冰冷的视线如同实质的探针,在我因恐惧而毫无血色的脸上来回逡巡,最终,再次落在我脆弱的脖颈上。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肤,直视着下方奔流的温热血液。
就在我的心脏几乎要从嗓子眼里跳出来时,他终于再次开口了。
“讲。”声音依旧是冰川般的质感,毫无温度,却不再是宣判死刑。“讲完一千零一夜,”他微微停顿,那双紫罗兰色的眼眸在昏暗光线下流转着幽深莫测的光,“就放你走。”
冰冷的承诺,如同枷锁,也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
他缓缓直起身,那股迫人的威压似乎收敛了一丝,但依旧如同无形的牢笼将我禁锢在原地。他没有再看我,银在幽暗中划过一道冷冽的弧线。他转身,动作流畅而无声,像一道融入阴影的幽灵,朝着庭院深处那片诡异妖艳的暗红玫瑰园走去。
我瘫坐在冰冷刺骨的石地上,劫后余生的虚脱感席卷全身,四肢百骸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喉咙火辣辣地疼,每一次吞咽都如同刀割。冷汗早已浸透了薄薄的睡裙,黏腻冰冷地贴在皮肤上。
一千零一夜……
这个冰冷的数字像一块巨石压在心头。真的……能活到讲完的那一天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