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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百三十九夜,”我的声音在空旷的书房里回荡,带着一丝刻意维持的平稳,努力压住喉咙深处因缺水而产生的干痒,“……于是,阿拉丁在神灯的帮助下,挫败了邪恶巫师的阴谋,带着他心爱的公主,乘着飞毯,回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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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音戛然而止。
我猛地捂住嘴,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无法抑制地爆出来,身体蜷缩在宽大的扶手椅里剧烈地颤抖。喉咙像被砂纸反复磨过,火辣辣地疼。之前被扼伤的淤青似乎从未真正痊愈过,在每一次声时都隐隐作痛。眼前阵阵黑,长时间的讲述和精神的紧绷,让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垮了我。
“……咳咳……回到了……咳……”我徒劳地试图接上,声音却破碎不堪,只剩下痛苦的喘息。
书桌后,格瑞从一本厚重的、封面是某种深色皮革的典籍上抬起头。巨大的落地窗外,是古堡永恒不变的深灰色浓雾,勾勒出远处尖塔狰狞的剪影。惨淡的光线透过彩色玻璃,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投下斑驳而冷硬的阴影。
他银色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扇形的阴影,深紫的眼眸里没有任何情绪,如同两潭结了冰的湖水。他看着我痛苦地呛咳,苍白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古籍粗糙的页缘,没有催促,也没有丝毫动容,仿佛只是在观察一件物品出了什么状况。
一阵微不可查的凉风拂过。
我面前那张沉重宽大的雕花书桌上,无声无息地多了一样东西。
一个精致的骨瓷小碟。碟子里,静静躺着三块小巧的、形状完美的方形物体。它们呈现出一种温润的深褐色,表面光滑,散着一种与这冰冷古堡格格不入的、极其微弱却无比清晰的香甜气息。
巧克力。
纯正、浓郁的黑巧克力。
我呛咳的动作瞬间停住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睁大,死死盯着那三小块仿佛凭空出现的救赎。喉咙的干痛和灼烧感似乎在这一刻被放大了无数倍,唾液不受控制地疯狂分泌。穿越前嗜甜如命的本能,在这漫长到绝望的囚禁时光里,被压抑到了极致。此刻,这熟悉又陌生的香气,如同最致命的诱惑。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书桌后的格瑞。
他依旧维持着之前的姿势,目光重新落回手中的古籍上,仿佛桌上多出的东西与他毫无关系。那张俊美冰冷的侧脸,在斑驳的光影下如同大理石雕像,找不到一丝一毫的波澜。
是他?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随即被强烈的渴望压倒。管不了那么多了!
我几乎是扑过去,手指因为急切而微微颤抖,抓起一块巧克力就塞进嘴里。坚硬的棱角瞬间被口腔的温度融化,浓郁醇厚的可可香气如同爆炸般席卷了味蕾,丝滑的质地包裹住舌尖,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微苦,随即是绵长深厚的回甘。
太……好吃了!
干涩刺痛的喉咙被这股温润丝滑的液体抚慰,那令人疯的灼烧感奇迹般地平息了下去。疲惫和紧绷的神经仿佛也被这久违的甜蜜温柔地包裹住,带来一丝短暂的、虚幻的安宁。我闭上眼睛,几乎是贪婪地感受着这短暂的美妙滋味,连手指上沾到的一点点碎屑都小心翼翼地舔掉。
另外两块巧克力被我小心翼翼地收进睡裙的口袋里,像藏着最珍贵的宝藏。喉咙的不适大大缓解,虽然声音依旧有些沙哑,但已经可以继续。
“……回到了他们富饶的王国。”我重新开口,声音比刚才平稳了许多,甚至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因满足而产生的微弱暖意,“从此,阿拉丁和公主过上了幸福的生活,而那盏神奇的神灯,则被永远地封存了起来,等待着下一个被命运选中的人……”
故事在一种略显仓促的平静中结束。书房里只剩下我略显沙哑的尾音在回荡。
格瑞合上了手中的古籍,出轻微的声响。他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幽暗的书房里投下长长的阴影,几乎将我完全笼罩。他没有说话,只是用那双深紫的、毫无情绪的眼眸看了我一眼,那目光仿佛穿透了皮肤,直抵灵魂深处。然后,他无声地转身,像一道融入黑暗的影子,离开了书房。
厚重的门在他身后悄然合拢。
我长长地、无声地吁出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终于得以片刻松弛。身体深深陷进宽大冰冷的扶手椅里,残留的巧克力香气在唇齿间萦绕,带来一丝可怜的慰藉。
一千零一夜……已经七百多了。距离那个冰冷的承诺,似乎越来越近。但每一次看到格瑞那双深不见底、毫无波澜的紫眸,那丝希望就如同风中残烛,微弱得随时会熄灭。
口袋里的巧克力,像两颗小小的、带着温度的石头,贴着我的皮肤。它们是谁放的?真的是格瑞吗?那个冷得像冰的吸血鬼贵族?
我甩甩头,把这不切实际的念头抛开。或许是那个被我吓跑的女仆?或者……是某种陷阱?在这座古堡里,任何一点甜头,都可能包裹着致命的毒药。
疲惫如同沉重的潮水再次涌上。我蜷缩在椅子里,冰冷的丝绒包裹着身体。眼皮越来越沉,意识渐渐模糊。窗外的浓雾似乎更厚重了,古堡沉入更深的死寂。在坠入黑暗前,我迷迷糊糊地想:明天,是第七百四十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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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喵呜……”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点委屈的呜咽,像一根细小的针,刺破了书房沉重的寂静。
我的声音顿住了。正在讲述的“第九百八十五夜”——关于沙漠旅人现绿洲幻影的故事——卡在了喉咙里。
格瑞的眉头,极其细微地蹙了一下。那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弧度,出现在他万年冰封般的面容上,却如同平静湖面投入了一颗石子。他手中的羽毛笔停在了摊开的厚重羊皮纸上,一滴浓稠如血的墨汁在笔尖凝聚,将落未落。
那呜咽声又响了起来,更清晰了些,带着一种幼兽特有的、惹人怜爱的无助感,似乎就在……厚重的雕花书桌底下?
格瑞的目光,第一次真正意义上地离开了手中的古籍和羊皮卷轴,锐利如实质的冰刃,缓缓投向声音的来源——他那张巨大、象征着权力与冰冷的书桌下方。
他站起身的动作没有出丝毫声响,高大的身影却带来无形的压迫感。他没有看我,径直绕过书桌。
我屏住了呼吸,心脏悬到了嗓子眼。格瑞对任何打扰他“工作”(通常是处理一些我看不懂的、散着古老血腥味的卷宗)的存在,都绝无好感。这只不知死活的小东西……
只见格瑞在书桌旁蹲了下来,动作依旧带着贵族式的优雅,却透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他伸出苍白修长的手,探向桌底那片阴影。
“喵嗷——!”
一声尖锐得变了调的嘶叫猛然炸响!充满了惊恐和拼死一搏的决绝。
紧接着,一团小小的、毛茸茸的黑色影子,如同被强力弹簧弹射出来,带着巨大的冲劲,猛地撞向格瑞探出的手臂!
格瑞的反应快得出了人类的视觉捕捉极限。他手腕只是极其细微地一翻,那团疾射而来的黑影便被他稳稳地、用两根手指捏住了后颈皮,整个动作行云流水,精准得如同演练过千百遍。
“喵!呜……呜……”被命运扼住后颈的小家伙徒劳地挣扎着,四只雪白的小爪子在空中疯狂乱蹬,出惊恐又愤怒的呜咽。它通体漆黑,只有四只爪子和胸口一小撮毛是纯净的雪白,像戴着四只小手套,系着一个白色的小领结。一双圆溜溜的眼睛此刻瞪得滚圆,是极其罕见的、如同熔融黄金般的澄澈金色,里面盛满了炸了毛的恐惧和倔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