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罢此言,朱元璋眉头深锁,目光复杂,仿佛在回忆往昔的艰难历程。
从太平乡孤庄村的风雨飘摇,到皇觉寺的孤寂寒灯,再到淮西路上的行乞生涯。
从滁州城中的刀兵相见,到鄱阳湖上的惊涛骇浪和烈焰熊熊。
他朱元璋,这个从前的牧童、农夫、和尚、乞丐,一步步走到应天府。
坐上了那至尊至高的帝位!
正因如此,老朱深知每一步都浸透了汗水与泪水。
也正因出身贫寒,他对贪官污吏深恶痛绝,更能理解百姓对太平盛世的期盼。
若是连自己的儿子都不知民间疾苦,又怎能成为稳固江山的大明亲王?
连朱标也微微点头,有所感触。
毕竟朱标出生时,父亲尚在打拼,他也并非含着金钥匙长大,自然能体会民生疾苦的意义。
那些弟弟们从未经历过战火洗礼,怎能百炼成钢?又怎能成为大明的中坚力量,守护国家一方?
“父亲,老三说得没错,一味死读书只会让他们厌倦,应让他们明白今日大明得来的不易。”
“即便赶走了蒙古人,天下依然百废待兴,百姓依旧衣衫褴褛,饥肠辘辘。”
朱标微微抬眼,语气平静却带着几分坚定,“儿臣以为,不妨让年长些的皇子离开皇宫,在外经历一年的磨炼。”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这一年间,朝廷只提供一亩薄田供其维生,其他事务概不介入,任凭他们自力更生。”
听到这里,朱棡不由自主地挑眉,今日的朱标,怎会如此聪慧?简直是一针见血,与自己的想法不谋而合。
毕竟,只有尝过苦头,才能真正懂得珍惜。尤其是作为皇家子弟,若一直浸泡在安逸之中,怎能肩负重任,成长为合格的藩王呢?
“此法虽好,可若他们懒散度日,坐等父皇怜悯,又该如何应对?”朱元璋凝视着儿子,眼中闪烁着思索。
即便老虎再凶残也不会伤害自己的后代,何况这些终究是他血脉相连的儿子。想到这里,他的眉头微皱。
“父皇莫忧,倘若他们无所事事、虚度光阴,即便日后封了王,于大明又有何益?不过是一群祸害罢了。”朱标目光沉稳,“要让他们有所成长,父皇只需狠下心来颁布诏书,规定年长皇子须经历一年历练,期间任何人都不得干预。”
他加重语气,“哪怕是行乞为生,也需熬满整年。若有人胆敢违抗,便剥夺其王爵,将其拘留在应天府,由朝廷供给衣食,却不予过多奢华享受。如此一来,孰轻孰重,他们自然心中有数。”
朱棡眼中闪过一丝果断,“若想成为合格的藩王,就必须从零开始接受考验,除了那块薄田,再无旁的帮助。”
且皇子亦可退位,代价即废除王爵,然因汝为老朱亲儿,故朝廷自会供养,仅限温饱而已,以其于国无用,能得此养已是皇恩浩荡。
“老三所言甚是,一味纵容心慈,皇子难成大器,即便执意派往藩镇,亦无所建树,不如狠心一些,让皇子知悉若敢阳奉阴违。”
朱标瞬时领会朱棡之意,遂转头看向朱元璋,未有丝毫迟疑地点头道:“唯废爵一条路可行。”
然朱元璋脸上仍浮现一抹犹疑之色。
思及此,亦不无道理,老朱自幼贫寒,好不容易夺得江山,怎愿后人受苦,何况是亲生子嗣。
“老头子,咱们又没叫你真杀他们?”
初衷不过是盼他们更好,若实在不成才,皇家也会供口饭食,总不至于流落街头。
若真能熬过这一年历练,对皇子,对大明皆有益无害。
朱棡见朱元璋犹豫,眼中闪过一丝无奈。
自古以来无情家,然于老朱,虽握至高权柄,却不及亲情珍贵,此无错,然过分溺爱与心软,实是在娇惯皇子。
“咱懂了。”
“就依你们吧。”
许久之后,朱元璋轻叹一声,方点了点头,同意了朱棡二人的建议,令众皇子赴民间历练一年。
纵使老朱内心万般不舍,但在大是大非之前,在他最信任的两个儿子间,也只能如此,毕竟大明非一家一姓之天下,而是天下人之天下。
因此,为了天下,老朱也只能这样做,这般浅显的道理,连朱标都明白,老朱从布衣登基,又怎会不懂?
“总算说服老朱了。”
就在此刻,朱棡如释重负,内心紧绷的情绪终于得以缓解。老实说,今天能够成功说服朱元璋,朱标功不可没,若非他的助力,事情绝不会如此顺利。
为何一定要让这些皇子接受历练呢?道理其实很简单。就像朱棡曾向朱元璋提出挑战,声称自己能在一年内攻占草原,在三年内使国家实力超越大明,这虽有夸大的成分,但并非全无根据。毕竟,朱棡确实有可能在一年内拿下草原,至于三年内国力超越大明,那就很难说了。
毕竟,在草原建立王朝需要耗费巨大的资源,没有十年时间难以实现。
然而,朱棡坚信朱元璋绝不会接受这个赌约,因此才敢立下这样的豪言。
这又与皇子们的历练有何关联呢?当然有关联。等到将来大明富强昌盛之时,朱棡会请求朱元璋推行分封制度,让邻近大明的各国及海外之地的藩王裂土封疆,从而开创出帝王坐镇中央、宗室抵御外敌的盛世大明。
“顺便提一句,我们还有件事需要商量。”
正当朱棡沉思之际,朱元璋再次将目光投向朱棡和朱标,微笑着说道:“就是关于未来藩王的俸禄问题。”
…………
话音刚落,朱元璋从怀中掏出一份奏章,随手扔在桌上。
“亲王每年领取大米五万石、宝钞二万五千贯、绸缎四十匹、纻丝三百匹、纱罗各百匹、绢五百匹、冬夏布各千匹。
‘棉二千两,盐二千引,茶叶千斤,马匹草料每月供应五十匹。织品由王府自行制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