喻圆这种责任与担当一直坚。挺到晚饭时分,他的脊背依然挺的笔直,饭桌上连一句话都不和景流玉说。
景流玉没在意,以为他是和那群小孩玩疯累了,随口问:“菜怎么样?还吃得惯吗?明天晚上给你单独开铜火锅小灶。”
喻圆直着腰杆,一板一眼地回答他:“食不言寝不语,举止要有度。”顺便很矜持地用纸巾给可可擦了擦嘴角的汤渍。
饭桌上就俩人,充其量加个非得黏着喻圆凑来和他们一起吃饭的小跟屁虫小妹可可,她屁大点儿小孩算半个人,喻圆竟然开始上食不言寝不语这套规矩了,平常在饭桌上哔哔叭叭说话最多的就是他。
景流玉不敢置信,他怀疑喻圆中邪了。
或者说景家这座宅院本身就邪门,走进来的人都会被同化。
“谁跟你说什么还是教你什么了?你在这儿谁的话也不用听,他们说了什么你告诉我。”
景流玉说着甚至要伸手探他的额头,喻圆很气愤,难道他偶尔正经一点就显得很不正常吗?他平时在景流玉眼里到底是个多不正经的人!
他拍开景流玉的手,强调:“孩子还在呢,你别动手动脚的,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身上的担子?你没有一点自觉吗?”
可可抱着饭碗,睁着大眼睛看他们。
面对一个四岁孩子的好奇眼神,喻圆心里顿时涌起万丈豪情,抑扬顿挫教育景流玉道:“你是长兄!是新一代的掌家人!你是弟弟妹妹们的标杆!是黑夜里指引方向的灯塔!也是要撑起这个家的人!全家老弱妇孺的希望都寄托在你身上!所谓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这个家未来的发展全看你,你就更应该以身作则,发挥先锋模范作用,严以律己,做好榜样!”
他又压低了声音,“咱俩是一起的,这个家未来也有我的责任,我会和你共面风雨的!”
可可这个年纪还听不懂这些,但是喻圆哥说得抑扬顿挫饱含激情,她就觉得说得对,举起手鼓掌,说:“喻圆哥哥我吃饱饱了。”
喻圆检查了她的饭碗,发现她都吃光了,露出碗底干干净净的小兔子图案,赶紧蹲下来,夸她是个好宝宝,用湿巾给轻轻给她擦擦手擦擦嘴巴。
喻圆脑子总是很笨,他理不清他和景流玉算什么。
其实他俩什么都不算,就算景流玉和他说一百遍喜欢,不管从法律上,还是伦理道德或是家世上,他这辈子都甭想踏进景家的大门,和景流玉有堂堂正正的关系,他俩随时能一拍两散。
景流玉想留着他,轻而易举;他想缠着景流玉,痴心妄想。他竟然还可笑地觉得自己和景流玉是一体的,好像真怎么着了似的。
景流玉想笑,发现没法轻易笑出来。
理智上他觉得喻圆的话可笑,感情上却觉得喻圆现在真像他老婆,一个有点笨有点虚荣关键时刻还挺贤惠的可爱老婆。
喻圆蹲在地上,笨拙温柔地给可可擦手擦嘴的样子,跟孩子是他俩生的一样。
景流玉突然就不想那么多了,心里冒出来种最强烈的欲。望——和喻圆结婚。
不管以后离婚还是怎么样都好,至少他现在是愿意的。
当然就现实意义来说,这不太可能,因此他也只是心念一动,转瞬就被压了下去,抬手掐了掐喻圆的脸颊说:“你说得对,但是别研究这些了,给你分配一个更合适的任务吧。”
“什么?”喻圆搂着可可,仰起头问他。
可可也跟着仰头,问什么,一大一小两张可爱的小脸,像两只从窝里刚探出头的乳燕,都是眼睛大大的,鼻尖翘翘的,嘴唇红红的。
景流玉呼吸一沉:“花钱,我卡里钱很多,你替我花钱吧。”
喻圆一撇嘴,得了便宜还卖乖:“你少瞧不起我了。”
他最喜欢景流玉的一点就是不管他说什么,景流玉都不会露出让他难堪的表情。以前他和别人说类似那些话的时候,他们都会不约而同露出鄙夷的神色,更过分的还会大声打断或者反驳他的发言,他觉得很丢脸,久而久之他就只敢在心里嘀咕了。
但是景流玉就不会,他只会说圆圆说得对,然后哄他,喻圆感觉自己被爱,被捧在手心里尊重,他心里想什么都能和景流玉说,景流玉也不会笑话他。
可可吃饱饭,没一会儿就该睡觉了,保姆把她抱回去,她乖乖和喻圆道别,亲了亲他的脸颊,说明天还来找哥哥玩,最后才小心翼翼和景流玉说大哥再见。
喻圆就很神气地和景流玉显摆,说他妹妹喜欢自己,不喜欢他。
景流玉实则并不在意,他和景可是隔了好几房的堂兄妹,他们的关系止步于爷爷是亲兄弟而已,但为了满足喻圆的小虚荣心,他还是很给面子地说:“那你可太受欢迎了,我不如你。”
听到想听的话,喻圆背着手心满意足离开,回自己房间洗漱睡觉去了。
景家的老宅历经百年,不断修缮,房间的梁柱和家具许多选用的都是古花木,木质坚实细腻,乌黑润滑,亮里透光,还有淡淡的能凝神的檀香味,缺点就是一关灯,黑黝黝的,折射着月亮镀上来的油光,喻圆看着那光,闻着那股檀香味,感觉自己躺在棺材里,他是具清朝老尸,一会儿就要伸直胳膊跳出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