笑声突然被马蹄声切断。
一队黑衣缇骑飞驰而过,百姓慌忙避让。
有人打翻了笸箩,冻梨滚得满街都是。
等马蹄声远去,街市又恢复喧闹,只是笑声里多了几分谨慎。
"听说了吗?南边又丢了两座城"
"怕什么?上京城的城墙三丈厚"
议论声从茶摊飘来,很快淹没在叫卖声里。
抬头,夕阳正给街口的石牌坊镀上金边。
"忠孝节义"四个大字下,卖春联的老秀才挥毫泼墨,红纸上的墨迹未干就被买走。
拐角处,卖窗花的婆子正在教小孙女剪纸。
红纸屑落在雪地上,像散落的梅花。
小姑娘剪坏了一个"福"字,急得快哭出来。
老人却笑着又递过一张:"不急,慢慢剪,日子长着呢"
寻常的安慰让易年心头一颤。
日子,真的会很长吗?
他加快脚步,终于在人流中找到那个熟悉的巷口。
乌衣巷的青砖牌坊静立一隅,与主街的浮华截然不同。
牌坊下坐着个卖炭翁,灰白眉毛上沾着炭屑,面前摆着两筐银霜炭。
踏入巷口的瞬间,喧嚣骤减。
三步宽的青石板路蜿蜒向前,两侧灰墙黛瓦沉淀着岁月痕迹。
几家老字号门前挂着素纱灯笼,不像主街那般张扬,却自有一番气度。
"公子?"
卖炭翁突然抬头,浑浊的眼睛一亮,"您来了?"
易年眉头一皱,自己并不认识这个人。
下一刻,苦笑了下。
一个人走了过来,到了那老翁身前。
掏出几个铜板,递了过去。
老人却连连摆手:"使不得使不得!上回您给的冻疮药"
他伸出布满裂口的手,已经结痂,"好多了"
旁边飘来煎药的苦涩香气。
易年知道,那是保和堂在熬制防疫的汤剂。
当初自己"财迷心窍"想要去不用问喝口茶的时候,羡慕过他家生意。
再往前走,墨香隐约。
书斋的老板肯定又在晒书。
这些老店像一个个安静的句点,缀在繁华喧嚣的逗号之后。
脚步声在巷中格外清晰。
易年数着熟悉的门牌。
第七家门前该有株老梅,第十户的台阶缺了一角…
这些细节半年来分毫未变,仿佛时光在此凝固。
转过最后一个弯,生尘医馆的破木招牌映入眼帘。
门上风铃轻响,像是感知到主人归来。
易年站在台阶下,忽然听见里面传来周晚的声音:
"今天晚上吃什么啊…"
"就知道吃…"
"……"
悬着的手顿了顿,却没有推开了那扇熟悉的门。
因为里面的声音,只是自己的想象。
木门斑驳,上面还贴着去年的窗花。
红纸早已褪色,边缘卷曲,被风吹得微微颤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