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黑来得没有一丁点儿道理。
就好像你正瞅着电视,看着里头的人哭得稀里哗啦你跟着起哄,突然间,不是电视黑了,也不是屋里头黑了,是你脑子里头那个叫“看见”的弦儿,让人“啪”一下子给掐断了。
礼铁祝第一个反应是骂娘。
“我操……”
他这句国骂在心里头滚了一圈,没骂出声。
因为他现,他张不开嘴了。
不对。
嘴能张开,可那动静,没了。
也不是没了,是他听不见了。
也不是听不见……
这感觉太他妈的邪乎了,礼铁祝活了这么大,头一回觉得自个儿的脑子不够使。
他感觉自个儿就像是个刚出厂的机器人,厂家忘了给他装眼睛耳朵还有嘴巴的程序。
整个世界,就剩下了一团浆糊。
一团啥也不是的,绝对的,让人想吐的,黑。
这黑,跟他老家冬天停电的黑,完全是两码事。
东北那旮旯停电,黑是黑,可你心里头亮堂。
你知道窗户在哪儿,门在哪儿,炕在哪儿。
你闭着眼睛都能摸到炕头那半瓶喝剩下的老村长。
可现在这个黑,是把你心里头那点儿亮儿,都给连根拔了。
你忘了光是啥样了。
你忘了颜色是啥玩意儿了。
你甚至忘了,你自个儿,是长个啥逼样了。
“哎哟我操!”
一声惨叫,离他不远的地方,猛地炸开。
是商大灰那货。
听这动静,八成是让人给踩着脚了,也可能是他自个儿绊自个儿给摔了个狗吃屎。
这声叫唤,就像是往一锅滚油里头,扔了块冰。
整个场面,瞬间就炸了。
“谁?谁他妈推我!”
“别挤!给老子让开!”
“我的腿!我的腿好像断了!”
“呜呜呜……二爷……井星大哥……你们在哪儿啊……”
哭喊声,叫骂声,还有东西倒地上的“扑通”声,乱成了一锅粥。
这帮刚才还同仇敌忾的英雄好汉,在失去“看见”这个最基本的功能之后,瞬间就退化成了一窝没头苍蝇。
不,比没头苍蝇还惨。
没头苍蝇好歹还能飞呢。
他们现在,连站都站不稳了。
礼铁祝感觉自个儿让人给撞了一下,那力道,差点没把他那隔夜饭给撞出来。
他一个趔趄,下意识地就伸出手,想找个啥玩意儿扶一下。
他摸到了一片冰凉。
滑溜溜的,还带着点儿软乎劲儿。
是啥玩意儿?
他心里头正犯嘀咕呢,就听见一个带着哭腔的女声尖叫了起来。
“啊!流氓!”
礼铁祝脑子里头“嗡”的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