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嫊蔷一板一眼地给她磕头,说着沈夫人早就教过的吉祥话,南枝只能学着磕头,因为教她的祝词打了个瞌睡全部忘了,就趴在地上喊:“皇后娘娘万福金安,愿娘娘日日顺心,有爱吃的点心吃。”
皇后娘娘的年纪做她祖母都够了,半截身子入了土也不求长命百岁寿比南山,乾德帝不给她惹出麻烦就是最大的愿望。
因此这句“日日顺心”的祝愿听来格外顺耳。
“好好好,好孩子,都起来,到本宫跟前来。”
沈嫊蔷知道分寸,跪在皇后膝下,仰着脸看她。
南枝脸皮厚,伸手要她抱。
皇后笑眯眯将她抱起来了,“真是个讨人喜欢的,寻常孩子都怕老人家,你倒不怕,还眼巴巴往前凑。”
巫箬叶浅笑不语,沈夫人便讨巧道:“娘娘年轻着呢,哪里就是老人家了,小南枝坐在您怀中,人家还以为是娘娘添了位可爱的小公主。”
“本宫上了年纪,要是真有这么个小公主,怕是舍不得死了。”皇后拈了块桂花糕喂南枝,越看越喜欢,觉得这孩子长得玉雪可爱,机灵中还带着孩童特有的虎头虎脑。
前些天磕到的伤口长出淡粉色的新肉,皇后娘娘问了缘由,赏赐了一盒玉容生肌膏。
南枝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但她抱着皇后的脖子说谢谢娘娘,还亲了皇后一下,惹得皇后又一阵笑。
沈夫人的话叫皇后若有所思了一阵儿,叫贴身女官端了托盘过来,摆着金银玛瑙锻造的首饰,是一早准备好打算赏给女眷的。
她挑出一个小小的长命锁,银闪闪地挂在南枝的脖子上,对着低调温顺的巫箬叶道:“如今的境况,公主名头也不见得是个多好的东西,本宫实在喜欢南枝,也算嘉奖你教养的好。”
她用帕子擦掉南枝衣襟上的点心碎屑,给了个不大不小的恩典:“往后若有所求,可以此为信物,本宫能办到的,都会尽力一试。”
巫箬叶起身谢恩,皇后抬抬手示意免了。
她对南枝的好不仅仅因为这个孩子合她眼缘,更多是因为她身体里流着巫氏的血。
很少有人知道,皇后年少时被巫氏子弟救过一命,当时说好了以身相许,可惜家中逼迫她入宫,这份恩情便没还上。
巫氏本家不在盛京居住,本分捉妖,远离朝堂事,皇后能帮忙的机会不多,如今做这些事,不过是让她自己心里过得去。
宴席过半,女眷们移步御花园,赏景消食,夫人们陪着皇后说话,南枝就跟着这家那家的姐姐们一起玩儿兔子。
一窝雪白的小兔脖子上系了铃铛,蹦蹦跳跳的引着孩子去追,南枝腿短跟不上,只有沈嫊蔷愿意停下来等等她,眼见着别的姐姐都跑远了,沈嫊蔷一急,叫南枝在原地等她。
“我去抓只兔子回来一起玩儿,你在这里等着姐姐,不要跟别的人乱走啊。”
南枝乖乖提着小裙子,在路边坐下了,照看她的是个小宫女,一队巡逻的侍卫经过,她便没了踪影,只剩南枝小小一个待在地上研究蚂蚁搬家。
正戳着蚂蚁,一只鼻头粉粉的小兔子靠近了她。
南枝眼睛都亮了:“小兔子!”
因为躲起来才免遭摧残的小兔受惊,撒腿就跑,南枝手脚并用地追,渐渐远离了女眷们待着的牡丹园,奔着梅林去了。
春意正浓,梅林的花却落得差不多了,小兔子钻进树洞里,南枝围着腊梅树打转也抓不住它。
树洞黑漆漆的,南枝看不清里面有什么,选择跪在地上伸手进去捞。
没摸到毛茸茸,反倒是一手的光滑,南枝刚将那物抓住,自己的小身子就被一双泛着凉意的手托了起来。
她被提起来,手中拖出来一条不断扭动的黑蛇。
“咻!”还未来得及尖叫,黑蛇已经从七寸处头身分离。
南枝后知后觉,要哭不哭地被转了个面,一个很漂亮的女人抱着她,身上带着细雪的凉意,和一股和梅花很像的,说不出来的香味。
女人单手抱着南枝柔软的小身体颠了颠,另一只手的指尖点在她眼下,硬把南枝的眼泪挤出来了。
“幼崽,”她说着,凑近嗅了嗅南枝的脖子,吐出的气息也是凉的,“太弱了,很容易死。”
南枝自己抹眼泪:“你是谁?你……身上好凉快啊。”
女人穿着华丽的宫装,不梳妇人发髻,红唇涂了血一样的艳,她抱着南枝往梅林外围走,所过之处飘落雪花,很快就消失不见。
“我是雪人,春日和阳光会让我融化。”她眯着眼,站在稀疏的树影下,南枝离得近,看见她的皮肤变得透明,底下真的有雪水流动一样。
“好神奇!”她伸手想摸摸,女人打掉她的手,很嫌弃的样子。
“手好脏,回去洗干净。”
南枝把小胖手捂住,被打的有点痛。
女人等了一会,宫女太监叫喊的声音便近了,是皇后亲自带着人来找南枝,夫人们都跟着,浩浩荡荡的一支队伍。
她站着没动,忽然觉得脸上落下一个轻轻的,不带任何肮脏欲望,无比纯洁的一个吻。
垂眸,仅有两岁的人族幼崽无辜地和她对视,振振有词:“你长得真好看,阿娘说长得好看的姐姐是可以亲的。”
其实事情真相是她跑去问巫箬叶,沈姐姐长得好可爱,能不能亲一下呢?巫箬叶想了想,回答她:“嫊蔷与你关系好,你觉得她好看,当然可以亲亲她。”
女人愣怔着,抬手触摸到那个纯赞美的吻落下的地方,眼神深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