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称为老周的猎户没有立刻回答,而是用眼神犀利地指向林国栋,声音压得极低,带着质问的语气:“老葛,这位是?面生得很。”
“路上碰到的落难兄弟,被‘疯狗’追咬得紧,暂时搭把手,救了他一命。”老葛言简意赅地解释,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显然不想在此刻过多讨论林国栋的来历,转而急切地追问,“外面情况怎么样?你怎么找到这儿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
老周又深深瞥了林国栋一眼,眼神中的戒备未消,但似乎暂时接受了老葛的说法。他凑近老葛,几乎贴着耳朵,声音压得更低,语极快,带着一丝焦灼:“情况非常不妙!那群‘疯狗’跟了狂似的,搜山的队伍又增加了好几股,好几个进出山的关键垭口都设了卡子,盘查得极严,简直是挖地三尺!我是绕了天大的圈子,差点在野猪沟跟一队巡山的狗腿子撞个正着,费了老劲才摸过来的!”
老葛的脸色瞬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拳头不自觉攥紧:“妈的!这是不抓到人誓不罢休了!”他看了一眼地上气息奄奄的老刘,“老刘这情况……根本经不起任何折腾了。”
老周也忧心忡忡地看了一眼老刘,眉头紧锁,随即又转向老葛,声音带着一种难以置信的急促和沉重:“老葛,还有更糟的!天塌下来的消息!我刚从山外得到的信儿,说……说省城那边出大事了!”
“省城?!”老葛和小陈几乎同时失声低呼,连阴影里的林国栋也瞬间屏住了呼吸,心脏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狠狠攥住,提到了嗓子眼!省城!赵建国去的就是省城!
“什么大事?!快说!”老葛的声音都变了调,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老周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眼神中充满了惊疑不定和一种大事不好的凝重:“消息传得有点乱,语焉不详,但几个渠道都这么说……省里那位一直跟张阎王不对付、性子倔得像块石头的‘老石头’,就在前几天……突然被上面来的人带走了!名义上是‘配合调查’,但看那架势……根本不对头,像是要往死里整,要连根拔起!”
“什么?!!”老葛猛地倒吸一口冷气,身体剧烈地晃了一下,仿佛被一记重锤狠狠砸在胸口,脸上瞬间失去了所有血色,变得惨白如纸,眼神中充满了难以置信和巨大的惊恐!“老石头……被带走了?!这……这怎么可能?!天……这是要变了吗?!”他的声音带着绝望的嘶哑。
小陈也彻底惊呆了,张大了嘴巴,脸色煞白,眼中充满了恐慌,仿佛赖以支撑的擎天柱骤然崩塌。
躲在阴影最深处的林国栋,更是如同被数九寒天的冰水从头浇到脚,浑身冰凉彻骨,血液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老石头?虽然不清楚具体是谁,但从老葛他们如同听到丧钟般的剧烈反应来看,显然是省城里能够制约、甚至对抗张技术员的关键人物!这个人的倒台,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张技术员的势力可能已经一手遮天,再无忌惮!意味着赵建国冒死送去省城的那份证据……很可能已经失去了意义,甚至可能早已落入了敌手,成为了催命符!意味着他们所有的希望、所有的挣扎、所有的牺牲……可能在瞬间化为泡影,彻底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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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消息,比任何近在咫尺的追兵带来的死亡威胁都要致命千百倍!它直接撼动、甚至可能摧毁了他们抗争的根基和唯一的指望!
洞内陷入了一片死寂,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冰块。只有灶坑里柴火偶尔爆裂出的“噼啪”声,以及每个人胸腔里那沉重如擂鼓、几乎要撞破胸膛的心跳声,在死寂中显得格外惊心。绝望的气氛,如同浓稠得化不开的墨汁,迅弥漫开来,沉重地压在每一个人的心头,让人窒息。
老葛踉跄着后退一步,脊背重重地靠在了冰冷粗糙的石壁上,出沉闷的响声。他仿佛瞬间被抽走了所有的精气神,苍老了十岁不止,双目失神地望着虚空,嘴唇哆嗦着,喃喃自语,声音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茫然:“老石头倒了……路……真的要被彻底堵死了吗?我们……我们还有路可走吗?”他那一直以来如同山岳般沉稳、作为队伍主心骨的决断力,在此刻似乎出现了裂痕,显露出深藏的脆弱。
小陈更是急得眼圈瞬间红了,声音带着无法抑制的哭腔和恐慌:“葛叔!那……那咱们怎么办?!刘哥怎么办?!省城那条线……是不是……是不是彻底断了?!我们是不是……没希望了?!”他的声音在空旷的岩洞里带着回响,更添几分绝望。
老周看着两人如同遭受灭顶之灾的反应,沉重地叹了口气,低声道:“现在外面风声鹤唳,谣言四起,都说张阎王这次是要赶尽杀绝,扫清所有障碍了。你们这个藏身点……怕是也撑不了多久,得赶紧想撤,早做打算啊。”
巨大的、冰冷的绝望感如同汹涌的海啸,将林国栋彻底淹没。周芳生死未卜,赵建国音讯全无,如今连省城唯一的希望“老石头”也骤然倒台……所有的生路,似乎都在一瞬间被堵死,眼前只剩下漆黑一片、深不见底的悬崖。他感觉自己就像怒海狂涛中一叶微不足道的扁舟,即将被彻底撕碎、吞噬。那种深入骨髓的无力感和滔天的愤怒,几乎要冲垮他最后的理智堤防。
然而,就在这极致的、令人窒息的黑暗中,他看到老葛用力地、近乎粗暴地晃了晃脑袋,双手死死握成拳,指甲深深掐入掌心的肉里,强行将眼中那片刻的迷茫和绝望压了下去。他猛地直起身,尽管脸色依旧难看如同金纸,但眼神中重新凝聚起一丝狠厉的、不肯认命的决绝光芒。他看向老周,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斩钉截铁的力量,像是在质问,又像是在坚定自己的信念:“老周,这消息……来源确实吗?还有没有……哪怕一丝一毫的其他可能?别的路子?别的……指望?”
老周缓缓地、沉重地摇了摇头,眼神黯淡:“消息来源……八成是真的。别的路子……眼下这形势,是真不好说,乌云蔽日,得等这阵狂风暴雨过去,才能看清还有没有缝儿。”
老葛沉默了片刻,那沉默沉重得如同铅块。他的目光缓缓扫过地上昏迷不醒、命悬一线的老刘,扫过焦虑恐慌、如同惊弓之鸟的小陈,最后,落在了阴影中、脸色同样苍白、眼神却异常复杂的林国栋身上。他的眼神复杂到了极点,有绝望,有挣扎,有对未来的茫然,但最终,一种近乎偏执的、不肯向命运低头的顽强如同野草般从心底疯长出来,占据了上风。
“路还没绝!”老葛的声音陡然提高,沙哑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仿佛要冲破这岩洞禁锢的力量,既是对自己,也是对洞内所有濒临崩溃的人说,“老石头倒了,未必就没有别的硬骨头!张阎王想一手遮天?没那么容易!这世道,总还有不肯弯腰的人!咱们自己,不能先乱了阵脚,不能自己先把这口气给泄了!”
他大步走到老刘身边,蹲下身,仔细查看他的伤势,语气异常坚定,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眼下最要紧的,是把老刘的命从鬼门关拉回来!把这眼前的生死关熬过去!只要人还在,这口气没散,就还有希望!只要活着,就有等到云开见日的时候!”
他的话,像是一根微弱却异常坚韧的救命稻草,在绝望的深渊中,暂时拉住了即将被黑暗吞噬的众人。小陈擦了擦模糊的眼睛,用力地点了点头,仿佛从老葛的话中汲取到了力量。老周也叹了口气,没再说什么,但眼神中的凝重未减。
林国栋看着老葛在绝望中重新挺直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充满了复杂的震撼。这个身份神秘、自身处境同样艰难的中年人,在希望近乎彻底破灭的时刻,所展现出的这种不屈的韧性和领导力,让他感到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也许,这就是在绝境中挣扎求存的人,唯一能做的、也是最了不起的事情——无论希望多么渺茫,都绝不放弃,活下去,等待,抗争。
但是,现实的问题如同冰冷的刀锋,架在每个人的脖子上。下一步该怎么办?这个岩洞还能提供多久的庇护?老刘的重伤能否在缺医少药的情况下挺过去?外面那张不断收紧的搜捕大网何时会罩到头顶?无数严峻到残酷的现实问题,像一座座无形的大山,压在每个人的心头,令人喘不过气。短暂的喘息之后,是更加凶险未卜、迷雾重重的征途。林国栋死死攥紧了拳头,指甲深深嵌入手心的嫩肉,渗出血丝,用尖锐的痛感刺激着自己保持清醒。他知道,崩溃和绝望解决不了任何问题,只会加灭亡。现在,他必须和这个临时结成的、前途未卜、内部关系微妙的团体捆绑在一起,在这看似毫无希望的绝境中,继续挣扎,继续前行。为了生死未卜的周芳,为了那渺茫得几乎不存在的可能,也为了不辜负老葛在这无边黑暗中,依旧不肯熄灭的、那一点如豆般微弱的生命火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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