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绕到宅子后面。后墙靠着城墙,墙根下堆着杂物——破旧的竹筐,碎裂的陶罐,还有几捆霉的柴火。谢知遥的手在墙面上摸索,指尖触到一块松动的砖石,用力一按。
砖石向内凹陷,旁边的墙面悄无声息地滑开一道仅容一人侧身通过的缝隙。缝隙里黑黢黢的,有潮湿的霉味扑面而来。
这是阿青白天探查时现的暗道入口。
两人一前一后闪入缝隙。墙面在身后合拢,将雨声隔绝在外。暗道里伸手不见五指,空气混浊,弥漫着泥土和朽木的气味。谢知遥取出夜明珠,珠子在掌心出柔和的莹白光芒,勉强照亮前方三尺之地。
暗道很窄,两人只能弯腰前行。脚下是夯实的泥土,有些地方渗了水,泥泞不堪。走了约莫二十丈,前方出现向上的石阶。石阶很陡,边缘已被磨得光滑,显然经常有人行走。
登上石阶尽头,是一道木门。门板很薄,门缝里透出灯光和人声。
谢知遥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了片刻,对苏绣棠做了个手势——里面有三个人。
他轻轻推开木门,门轴出极细微的吱呀声,混在里面的谈话声里几乎听不见。
门内是一间密室。
密室不大,长宽约莫两丈,四壁都是青砖垒成,没有窗户。正中摆着一张八仙桌,桌上放着一盏油灯,灯焰跳动着,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墙上,拉得扭曲变形。
坐在上的是个老者,约莫六十上下,头花白,在脑后绾成道髻,插着一根木簪。他穿着深灰色道袍,袍子洗得白,袖口磨出了毛边。面容清癯,眼眶深陷,可那双眼睛在灯光下异常明亮,亮得有些瘆人。
坐在他左侧的是个中年男子,正是刚才撑黑伞进来的那位。此刻他已摘下伞,露出面容——方脸,浓眉,左颊有道寸许长的疤痕,像是刀伤愈合后留下的。他穿着普通的深灰长衫,可坐姿笔挺,右手一直按在腰间,那里鼓鼓囊囊的,显然藏着兵器。
右侧是个妇人,四十出头,穿着靛蓝布裙,头绾成圆髻,插着一根银簪。她低着头,手里拿着一块帕子,正慢慢擦拭着桌面的灰尘,动作缓慢而细致,可指尖微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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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正在说话,声音低沉沙哑,像砂纸摩擦:“端午之期已定,真主将至。届时九龙璧现世,天下震动,便是我们重见天日之时。”
“先生,那钦差”刀疤男子开口,声音粗粝。
“不必理会。”老者摆摆手,“百日散已下,他们活不过中秋。眼下要紧的是找到璧的下落。赵婉当年将真璧藏匿,只留下半张图,这半张图我们找了十二年,如今终于有了线索——”
他忽然顿住,目光锐利地扫向木门方向。
几乎同时,谢知遥已破门而入。
刀疤男子反应极快,在门被撞开的瞬间已拔刀,刀光如匹练,直劈谢知遥面门。谢知遥侧身避过,手中长剑出鞘,剑尖直刺对方咽喉。两人在狭小的密室里战成一团,刀剑相交的锐响炸开,震得油灯灯焰剧烈摇晃。
那妇人尖叫一声,往墙角缩去。老者却纹丝不动,只是缓缓站起身,从袖中取出一物——那是一枚铜哨,哨身刻着莲花纹路。他将铜哨凑到唇边,用力一吹。
没有声音。
或者说,声音的频率出了人耳能捕捉的范围。
但苏绣棠感到一阵头晕,耳膜仿佛被无形的手攥紧,嗡嗡作响。她强忍不适,扑向桌面——那里摊着一张羊皮地图,地图上画着山水城池,其中一处用朱笔画了个圈,旁边标注着两个字:“灵隐”。
她的手刚触到地图,老者已一掌拍来。掌风凌厉,带着腥气,显然掌上有毒。苏绣棠侧身闪避,右手顺势抓起地图,左手从袖中滑出三枚钢针,疾射对方面门。
老者挥袖拂开钢针,袖口却被划破一道口子,露出里面深紫色的衬里,衬里上隐约可见莲花暗纹。他眼中闪过一丝厉色,忽然纵身后退,背脊撞向墙壁。
墙面轰然洞开,露出一条向下的暗道。老者闪身而入,墙面随即合拢,严丝合缝,仿佛从未开启过。
刀疤男子见状,虚晃一刀,也想往暗道冲去。谢知遥剑势如虹,封住去路,剑尖在他肩头划开一道血口。刀疤男子闷哼一声,动作稍滞,阿青已从门外冲入,一刀劈在他膝弯。
刀疤男子踉跄跪倒,手中刀哐当落地。那妇人缩在墙角,瑟瑟抖,已吓得说不出话。
密室里重新安静下来,只有油灯灯焰跳动的声音,和几人粗重的喘息。雨水从暗道入口渗进来,在地面汇成一小滩水渍,倒映着摇晃的灯光。
苏绣棠展开手中的羊皮地图。地图很旧,边缘已脆黄,可绘制的线条依然清晰。山是青绿,水是靛蓝,城池用赭石点染,笔法工细,显是大家手笔。朱笔圈出的位置在灵隐寺后山,旁边一行小字:“飞来之峰,洞中有洞。”
更让她心悸的是地图背面,用隐形药水写着一行字,此刻在油灯光下正慢慢显现:
“端午子时,真主临杭。九龙璧现,天下归莲。”
字迹娟秀,与之前在萧贵妃密室现的那封密信,如出一辙。
窗外雨声渐大,噼里啪啦砸在屋瓦上,像千万只手指在敲击。远处西湖上,有画舫的灯笼在雨幕里明明灭灭,像一双双窥视的眼睛。
夜还很长。而距离端午,只剩下三十七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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