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
李骁简短的话语传来,陈念抬起头。
三座小坟包。
爷爷,奶奶,老陈。
林间忽然起了一阵风,陈念眼里进了草屑。他抬起手,用力去揉,眼泪却一滴一滴砸下来。
原来还是难过的。
上坟回来了
肩上搭来一只手,很温暖,轻轻拽着他,不让他沉进那种惶然的孤独中。
抽噎声静了静,转成种压抑的呜咽。傅非臣并不想承认自己眼眶也在发烫,他转过身,抱住陈念。
“哭吧,念念。”他轻声说,“你可以哭的。”
你可以哭的。
怀里人的颤抖停了停,旋即哭得更加剧烈。
他哽咽着攥紧傅非臣衣襟:“傅、傅非臣……”
“嗯。”傅非臣拍着他后背,“我在,哭吧。”
李骁一脸不忍且不赞同。他有几次想上来劝陈念节哀,却被傅非臣抬手止住。
他最知道压抑的情绪会酿成什么苦果。不借眼泪卸下重担,又怎么往前走。
“……”
李骁在他眼神中重新沉默。他蹲下去,拔墓碑前的杂草。
陈念小时候爷爷奶奶就先后病逝,墓地一直由薛燕华打理。她才是真善良,离婚后嘴上说着不管,却还会坐几小时的车,给这对与她缘分浅薄的老夫妻烧纸。
自她生病后,也是没人管了。上次李骁来得匆忙,山里草木生命力顽强,饶是冬天,也有乱七八糟的草梗从地里扎出来。
拔到老陈坟前时,肩膀被人拍了拍。陈念红着眼蹲下去:“我来吧。”
“我、我来。”李骁固执道,“你先休、休息。”
“好歹是个生物学上的亲爹。”陈念声音闷闷的,拔草的动作却很认真,“以后也未必再来了。”
“……”
李骁一顿。他默默站起来,把位置让给陈念。傅非臣垂眼看着,过片刻后,也费力地蹲了下来。
“你干嘛呢!”陈念先给他吓一跳,“腿不要了是吧!”
傅非臣抓住他要把自己拽起来的手。他说:“没事。”
“我也尽个责任。”
说完,他陪陈念整理起那三座坟头。
其实傅非臣的死亡观简单到粗暴。人死如灯灭,在哪儿、怎样、是否光鲜亮丽,都是演给活人的戏。
——傅非宴停止呼吸后,他亲手给大哥安排了一场全鹭城皆知的宏大葬礼,照旧拦不住一些人以此攻讦他问心有愧。
不能说是对人性失望,他只是庆幸自己从来没信过。但看陈念认真的侧脸,他忽然有瞬间的晃神。
临走前,得去把大哥从宛南路接回来。傅非臣将几根枯草攥在掌心,漫漫地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