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一……万一他不信……
不,他会的。
苏浅月的脑海中,浮现出退婚那日,赵玦站在人群中,那双桃花眼里闪过的、一瞬即逝的郑重。这个男人看似玩世不恭,实则心细如。他信的,从来不是表象。
她的心绪,渐渐飘回了母亲留下的那本日记上。
“忠勇军令牌藏在兰草绣屏后。”
那块绣屏,她从小看到大。她还记得,母亲坐在窗边,一针一线地绣着那片兰草。阳光透过窗棂,照在她温婉的侧脸上,岁月静好。她以为那只是母亲的消遣,是大家闺秀的寻常技艺。
可现在她才明白,那穿针引线的每一个动作,都藏着怎样的深意与筹谋。
她的母亲沈兰芝,从来不是一个逆来顺受的弱女子。她被困在后宅的方寸天地里,却用自己的方式,为女儿,为沈家,甚至为这座风雨飘摇的王朝,留下了一支足以扭转乾坤的奇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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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枚令牌的“现世”,不是在今夜,而是在母亲落针的那一刻,就已经开始了。她今日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循着母亲铺好的路,将这枚棋子,摆在了它应该在的位置上。
她不是一个人在战斗。
想到这里,苏浅月心中那份因豪赌而生的惶恐,竟奇迹般地平复了许多。她挺直了脊背,眼中重新燃起了光。
时间在殿内死一样的寂静中,一分一秒地流逝。每一声烛火的爆裂,都像是在敲打着众人脆弱的神经。
不知过了多久,一阵急促而慌乱的脚步声再次从殿外传来,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寂。
是方才被李贵妃派去前殿打探消息的小太监。他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脸上是一种混杂着惊恐与绝望的神情,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贵妃娘娘!苏……苏小姐!陛……陛下下旨了!”他扑通一声跪在地上,声音抖得几乎不成调。
李贵妃心头一紧,抢先问道:“陛下如何部署?可是命禁军主力去夺回官仓了?”
小太监抬起头,脸上满是泪水,几乎要哭出声来:“没有!全都没有!”
他带着哭腔,绝望地喊道:“陛下……陛下听闻皇陵有失,龙颜大怒!下旨命九门提督张英将军,立刻分出一半的京城守备军,火驰援西山皇陵!陛下说……说绝不能让赵氏列祖列宗在九泉之下受到惊扰!违令者,以谋逆论处!”
“什么?!”李贵妃如遭雷击,猛地从椅子上站了起来,脸上血色尽失。
苏浅月的心,也在这一刻,沉到了谷底。
完了。
赵衍终究是帝王,帝王的尊严与祖宗的颜面,压倒了对时局的冷静判断。他竟真的中了赵承的阳谋,将本就捉襟见肘的京城兵力,派去了一个根本不是主战场的皇陵!
如此一来,京中防御空虚,被围的秦王府更是岌岌可危!
那小太监似乎被吓破了胆,不管不顾地继续喊道:“而且……而且陛下还传令给围城的禁军统领赵德将军,让他……让他不惜一切代价,稳住秦王府外的局势,在援军赶到之前,绝不可轻举妄动,以免……以免逼得叛军狗急跳墙,伤了秦王殿下……”
这一道命令,如同一道催命符,彻底断绝了所有的侥幸。
稳住局势,不可轻举妄动。
这意味着,赵玦被死死地钉在了王府里。就算他收到了消息,就算他想派人去相府取令牌,也冲不出禁军“保护性”的包围圈!
苏浅月豁出一切的豪赌,她母亲耗尽心血留下的后手,在这位皇帝一道看似“稳妥”的圣旨下,成了一个彻头彻尾的笑话。
苏浅月缓缓闭上眼睛,只觉得一股彻骨的寒意,从脚底直冲天灵盖。她紧紧攥住拳头,那早已消散的符篆粉末,仿佛还在掌心,带着一丝冰冷的、嘲讽的余温。
她的计划,是唯一的生路。
可这条生路,却被自己人,用最愚蠢的方式,给堵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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