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章:信任回升掌中馈,女学筹备蓄资金
静思斋外,那碗刺目的红水还未撤下,空气里弥漫着死寂与无形的血腥气。
苏哲的目光从那本日记上挪开,落在了女儿手中那半块绣着兰草的旧肚兜上。那兰草绣得极好,针脚细密,栩栩如生,与他记忆中妻子沈兰芝的绣品别无二致。
只是此刻,这熟悉的物件,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诡异。
“日记里提到它?”苏哲的声音干涩沙哑,像是被砂纸磨过。
苏浅月点头,将肚兜递上前。她没有解释肚兜的双层玄机,也没有提及里面的密文。时机未到,而且,对付柳玉容,还用不上那最后一张底牌。
她只是平静地陈述事实:“母亲在日记的最后几页写道,宁王曾向她问起过这件‘兰草肚兜’,母亲觉得奇怪,不知为何。她还写,这肚兜是外祖母亲手所制,是她最珍视之物,绝不会轻易示人。”
宁王!
又是宁王赵承!
苏哲的瞳孔猛地一缩。如果说,柳玉容的帕子和朱砂,只是揭开了后宅阴私的一角,那么“宁王”这个名字的出现,则瞬间将这潭浑水引向了波诡云谲的朝堂。
一个亲王,为何要去关心内宅妇人的一件贴身衣物?
除非,这件衣物本身,藏着什么他志在必得的秘密。
苏哲不是蠢人。他宦海沉浮半生,瞬间便想通了其中关窍。柳玉容与宁王勾结,毒害兰芝,绝不仅仅是为了一个相府主母的位置。这背后,必然有更大的图谋。而兰芝的死,不是因为她挡了柳玉容的路,而是因为她知道了不该知道的,或者说,她身上有宁王所忌惮的东西。
比如……这件肚兜。
他伸出那只还在微微颤抖的手,接过了那半块肚兜。布料陈旧,却干净,带着女儿身上淡淡的体温。他摩挲着那片兰草,眼前浮现出妻子当年灯下做着女红的温婉模样。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住,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
他闭上眼,再睁开时,眼中所有的悲恸与悔恨,都已化作了冰封千里的寒意。
他没有再问苏浅月关于肚兜的更多细节。他知道,女儿既然敢拿出来,就说明她比自己更清楚这东西的分量。她没有和盘托出,是在保护自己,也是在考验他这个父亲,是否还值得托付。
“从今日起,”苏哲的声音不大,却字字千钧,清晰地传到庭院里每一个还跪着的下人耳中,“这相府的中馈,便由大姑娘掌管。”
管家苏安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但旋即被更深的了然所取代。
苏哲看向他,眼神冷冽:“将库房的钥匙、各处庄子铺子的账本,一并送到大姑娘的院里去。府中上下,但凡支取用度,一律凭大姑娘的手令。若有阳奉阴违、倚老卖老者,直接卖出去。”
这番话,无异于一场权力的地震。
中馈,是一个家族的命脉。柳玉容掌管相府中馈近二十年,根基深厚,党羽遍布。苏哲这一句话,等于是将柳玉容的势力连根拔起,毫不留情。
苏浅月心中并无多少波澜。这是她应得的。她要为母亲讨回公道,要保护幼弟,要兴办女学,每一样,都离不开钱。
她朝着苏哲,端端正正地磕了一个头:“女儿,遵命。”
没有推辞,没有谦虚,坦然得仿佛这本就是她的东西。
苏哲看着她,心中那丝最后的疑虑也烟消云散。这样的女儿,才配做他苏哲和沈兰芝的女儿。能屈能伸,拿得起,也放得下。
他将那本日记和肚兜小心地收入怀中,贴身放好,仿佛那是什么绝世珍宝。
“瑾儿,”他转身,看向一直被苏浅月护在身后的儿子,声音不自觉地放柔了些,“你受惊了。随为父回书房,让太医给你瞧瞧。”
苏瑾看看父亲,又看看姐姐。苏浅月对他安抚地点了点头。
小家伙这才松开姐姐的衣角,怯生生地走到苏哲身边。苏哲弯腰,一把将他抱了起来。这是他第一次如此亲近这个自幼体弱的儿子。孩子的身体很轻,隔着衣料都能感觉到那纤细的骨骼。
苏哲的心又是一阵刺痛。他抱着儿子,转身走回书房,背影萧索,却也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决绝。
静思斋外,人潮如水般退去。
管家苏安亲自领着两个账房先生,捧着一尺多高的账本和一大串沉甸甸的钥匙,恭恭敬敬地跟在苏浅月身后,往她的“清月阁”走去。
一路上,遇到的下人们,看她的眼神都变了。从前的同情、怜悯,甚至是不屑,此刻全都变成了敬畏与讨好。几个原本在柳玉容身边得脸的管事妈妈,远远看见苏浅月的身影,便立刻低下头,恨不得把脸埋进地里。
苏浅月目不斜视。
回到清月阁,她屏退了所有人,只留下张妈和贴身丫鬟春禾。
春禾就是之前那个被吓得失魂落魄的丫鬟春儿,苏浅月见她忠厚,便做主为她改了名字,留在了身边。
“小姐,您喝口茶润润嗓子。”春禾端上热茶,看着自家小姐的眼神里,满是劫后余生的崇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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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浅月接过茶,却没有喝。她只是看着桌上那堆积如山的账本和钥匙,眼神幽深。
“张妈,这些年,辛苦你了。”她忽然开口。
张妈眼圈一红,连忙摆手:“老奴不辛苦。只要小姐和少爷好,老奴就是死了也甘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