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听雪苑,苏浅月反手将门闩插上,整个院落瞬间被隔绝成一座孤岛。她背靠着冰冷的门板,身体因后怕与激动而微微颤抖,怀里那本薄薄的册子,却像一块烧红的烙铁,滚烫的温度几乎要穿透衣料,灼烧她的皮肤。
“柳氏送来的补药,喝了总头晕……”
“今日见宁王,他问起‘兰草肚兜’……”
母亲日记里那两行潦草而急促的字迹,像两根淬了毒的针,在她脑海里反复穿刺。前世种种无法解释的病痛、无力与绝望,在这一刻,终于找到了那个阴森的源头。
原来不是她体弱,是母亲早已在慢性毒药的侵蚀下,油尽灯枯。
原来宁王赵承的觊觎,从那么早就开始了。
一股混杂着滔天恨意与彻骨悲凉的寒流从脚底直冲天灵盖,苏浅月眼前阵阵黑,几乎要站立不稳。她死死咬住下唇,直到口腔里弥漫开一股腥甜的气息,那尖锐的疼痛才让她混沌的思绪重新变得清晰。
不能倒下。
现在不是沉溺于悲伤的时候。
她走到桌边,将那本深蓝封面的册子郑重地放在桌上。烛火摇曳,光线昏黄,映照着册子封面上因年深日久而磨损的纹路。她伸出手,指尖轻轻抚过封面,仿佛能透过这微凉的纸张,触碰到母亲当年的体温和心跳。
这不止是一本账册,这是母亲在绝境中,为她留下的唯一一把武器。
她深吸一口气,翻开了第一页。
娟秀风骨的字迹映入眼帘,与后面那几行日记的仓皇截然不同。开篇并非罗列金银,而是几行小字:
“吾女浅月亲启:见字如晤。此册所记,为母私产,亦为母之傍身立命之本。世事维艰,人心叵测,万望吾女,有风骨,亦有锋芒。不欺人,亦不受人欺。”
寥寥数语,母亲温婉而坚韧的面容仿佛就在眼前。苏浅月的眼眶又是一热,但她强行将泪意压了回去。母亲要她有锋芒,而不是只会流泪。
她一页页地翻看下去。
起初,她以为这只是一本记录私产的流水账,可越看,心头的震惊就越是无以复加。
这哪里是账本,这分明是一份精密到令人叹为-观止的商业布局图!
明面上,母亲陪嫁的那些在京中人尽皆知的铺子、田庄,确实都在柳玉容的掌控之下。但在这本私账里,苏浅月看到了完全不同的景象。
母亲竟在婚前,就已将过半的核心资产,通过各种隐秘的渠道转移了出去。京郊的一家绸缎庄,账面上看只是个不起眼的小店,但私账里却记录着,它真正的东家是母亲,并且它供应着宫中近三成的丝绸用度。城南一家毫不起眼的米行,每年竟有数万两的银钱,悄无声-息地流向了江南的一处秘密钱庄。
一笔笔,一桩桩,看得苏浅月心惊肉跳。
她看到了母亲如何用“李鬼”换“李逵”的方式,将几处最赚钱的温泉庄子,从嫁妆单子上换成了几处看似等价、实则贫瘠的荒地,而那几处温泉庄子,早已被母亲以一个远房亲戚的名义买下,成了完全的私产。
她甚至看到,母亲还暗中资助了一支往返于南北的商队,如今,这支商队恐怕已经成了大周朝数一数二的运输力量。
【叮!检测到宿主正在围观古代版商业女王的神操作,叹为观止,精神慰藉+oo!】
【叮!系统温馨提示:宿主的初始资金,比想象中要雄厚得多。建议宿主先定个小目标,比如把柳玉容这些年贪占的那些“蝇头小利”全给薅回来,让她体验一下从富婆到赤贫的快乐。】
脑海里响起的声音,难得地带上了一丝调侃的意味,冲淡了苏浅月心头的沉重。
她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极淡的冷笑。
薅回来?当然要。但不是现在。
柳玉容侵占的那些,不过是母亲故意抛出来的鱼饵。而她真正的宝藏,还藏在更深的地方。
她的手指继续向后翻动,度越来越快。
终于,她的目光定格在了其中一页。
这一页记录的是一处位于京城东郊的宅院,标注的购买日期,是在母亲嫁入相府的第二年。宅院不大,位置也颇为偏僻,看起来平平无奇。
但在宅院信息的末尾,母亲用极小的字,添上了一行批注。
“外宅有暗格。”
就是这个!
苏浅月的心脏猛地一跳。张妈的话,在这里得到了印证。
这处外宅,就是母亲真正的藏宝地!
里面藏着的,绝不仅仅是金银珠宝。能让母亲如此费心隐藏的,必然是比财富更重要的东西。或许……是关于她死亡真相的,更直接的证据!
她合上账本,胸口剧烈地起伏着。
复仇的道路,在这一刻,从一片混沌的迷雾,变得清晰可见。
第一步,就是去这处外宅,找到暗格。
她站起身,走到窗边,轻轻推开一道缝隙。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黑沉沉的夜幕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整个相府笼罩其中。听雪苑里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吹过枯枝的“呜呜”声,像鬼魅的低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