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婆子听了,和旁边的人对视一眼,出一声嗤笑。
忘了?怎么可能。
谁不知道,这是夫人下的令。这大小姐,还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
她们没有拦,只是抱着看好戏的心态,看着苏浅月那单薄的背影,消失在院墙的拐角处。
苏浅月没有去账房。
她知道,去了也是自取其辱。账房的人,都是柳玉容的心腹,只会用一堆冠冕堂皇的理由将她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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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抱着米缸,绕开了府中的主路,专挑那些偏僻无人的小径走。寒风吹过,卷起地上的枯叶,打在她的脸上,有些疼。
她的目标很明确——浣衣局后面的那片杂物坡。
张妈,母亲沈兰芝当年最得力的陪房嬷嬷,因为屡次三番地顶撞柳玉容,为她和弟弟苏瑾出头,早在几年前,就被柳玉容寻了个由头,从管事嬷嬷的位置上撤了下来,打到这最苦最累的杂物坡,干些劈柴、清理杂物的粗活。
前世,直到她死,张妈都守在这里,守着那份对旧主最后的忠诚。
苏浅月远远地,就看见了那个熟悉的身影。
张妈比她记忆里更苍老了些,背脊不再挺直,两鬓也添了许多银丝。她正费力地将一捆刚劈好的木柴,往旁边的柴房里搬。冬日里,她的额上却沁出了一层薄汗。
苏浅月眼眶一热,前世张妈在她死后,撞死在相府门前石狮子上的那一幕,又浮现在眼前。
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心头的酸楚,抱着米缸,加快了脚步。
“张……张妈……”
她的声音,像是被风吹散了,带着哭腔,又轻又颤。
正在搬柴的张妈身子一僵,缓缓转过身来。当她看清来人时,浑浊的眼睛里,瞬间涌上了震惊和心痛。
眼前的苏浅月,穿着一身洗得白的旧衣,身形单薄得像一片随时会飘走的落叶。她怀里抱着一个空米缸,那张本该明媚娇艳的脸上,没有一丝血色,只有浓得化不开的憔悴和委屈。
“大小姐?”张妈丢下手中的木柴,快步冲了过来,一把扶住摇摇欲坠的苏浅月,“您……您怎么到这儿来了?怎么穿得这么单薄?还抱着这个……”
她的目光落在那个空荡荡的米缸上,剩下的话,全都堵在了喉咙里。
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这府里,谁不知道柳玉容的手段。只是她没想到,柳玉容竟敢做得这么绝!这可是相府的嫡出大小姐啊!
苏浅月的眼泪,在看到张妈的那一刻,终于决了堤。
她没有嚎啕大哭,只是无声地流着泪,那泪珠像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砸在冰冷的米缸上,溅起细小的水花。
“张妈……”她哽咽着,声音沙哑,“我……我没有办法了……”
她将怀里的空米缸往前递了递,红着眼,望着张妈。
“张妈,我知道母亲当年留下的嫁妆不止这些,可我连给弟弟苏瑾抓药的钱都没有了……”
这一句话,像一把重锤,狠狠地砸在了张妈的心上。
沈兰芝的嫁妆,苏瑾的药。
这两个词,是张妈心里最深的执念,也是她在这冷酷的相府里,苟延残喘活下去的唯一理由。
她看着苏浅月哭得通红的眼睛,看着她怀里那个比她的脸还干净的米缸,再想到病榻上缠绵病榻的小少爷,一股压抑了十多年的怒火与悲愤,瞬间冲上了头顶。
“她……她欺人太甚!”张妈的声音都在抖,她死死攥着拳头,指甲掐进掌心,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她环顾四周,见四下无人,一把拉住苏浅月的手腕,将她拽到一处更隐蔽的柴垛后面。
她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小姐,”张妈压低了声音,那双浑浊的眼睛里,燃起了一簇决绝的火光,“您别怕。夫人……夫人当年,早就料到会有这么一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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