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宴会厅里落针可闻。
所有的目光都胶着在那条折射着冰冷光泽的翡翠项链上,以及握着它的那只素白的手上。
温婉能感觉到无数道视线,惊愕的,探究的,幸灾乐祸的,如同探照灯一样打在她身上。她能清晰地听到自己心脏在胸腔里沉重而缓慢的跳动声,咚,咚,每一下都震得耳膜疼。
但她没有退缩。
她迎着凌云几乎要喷出火来的阴鸷目光,迎着林薇薇那泫然欲泣、仿佛受了天大委屈的眼神,缓缓地,将那条价值四百万的项链握紧。
冰凉的翡翠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尖锐的刺痛感,却让她更加清醒。
顾瑾言站在她身侧,姿态从容,温润的目光扫过全场,带着一种无声的维护和力量。他刚刚那句“物归原主”和“恭喜重获新生”,像两颗投入深水的炸弹,掀起的巨浪足以淹没所有窃窃私语。
主持人站在台上,拿着锤子的手有些抖,张着嘴,却不出下一个指令。这场面,他从未经历过。
最终还是顾瑾言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他微微侧身,对主持人温和一笑,语气却不容置疑:“拍卖已经结束,下一件拍品是不是该上了?”
主持人如梦初醒,慌忙示意工作人员呈上下一件拍品,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僵局被打破,现场的弦似乎稍微松弛了一些。音乐重新响起,人们开始低声交谈,目光却仍若有若无地瞟向风暴中心的几人。
温婉没有再看凌云一眼。
她将项链随手放进手拿包里,仿佛那真的只是一件无足轻重的小玩意。然后她抬头,对顾瑾言露出一个真心实意的、带着些许疲惫却无比轻松的笑容:“学长,谢谢你。钱我会”
“一份礼物而已,不必挂心。”顾瑾言温和地打断她,眼神里带着了然和鼓励,“能亲眼见证你走出第一步,比什么都值钱。”
温婉心口微暖,点了点头。这份雪中送炭的情谊,她记住了。
“我还有点事,先走一步。”她轻声说。目的已经达到,没必要再留在这里承受那些目光的凌迟。
“我送你。”顾瑾言立刻道。
“不用了,”温婉摇头,目光意有所指地扫过某个方向,“学长留下或许更好。”
她不想再给顾瑾言添麻烦,更不想让凌云有借口把怒火迁怒到别人身上。
顾瑾言明白了她的顾虑,沉吟片刻,没有强求:“好,那你路上小心。保持联系。”
温婉颔,转身,挺直脊背,目不斜视地朝着宴会厅出口走去。
高跟鞋踩在光洁的大理石地面上,出清脆而坚定的声响,每一步都像踩在过往五年那些委曲求全、自我欺骗的碎片上。
她能感觉到,一道冰冷黏腻的、如同毒蛇般的视线,始终死死缠绕着她的背影。
她知道是谁。
但她没有回头。
一次都没有。
走出宴会厅,晚风带着凉意吹拂在脸上,驱散了场内令人窒息的香氛和酒气。
温婉深深吸了一口气,冰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带着一种劫后余生般的清醒和畅快。
她走到路边,正准备用手机叫车。
一辆黑色的迈巴赫却悄无声息地滑到她面前,挡住了去路。
后车窗降下,露出凌云那张俊美却阴沉得可怕的脸。
“上车。”他声音冷硬,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
温婉脚步顿住,看着车里的人,心底一片冰凉,甚至觉得有些可笑。
他凭什么以为,在经历了刚才的一切之后,她还会听他的?
“凌总有事?”她站在原地,语气疏离得像在对待一个陌生人,“如果是关于那条项链,顾学长已经付过钱了。如果是其他事,我想我们之间没什么好谈的。”
凌云的眼神骤然变得更加骇人,他推开车门下车,高大的身影带着极强的压迫感逼近她。
浓烈的酒气混杂着他身上惯有的冷冽雪松味,扑面而来。
温婉下意识地后退半步,眉头微蹙。
“温婉,”他几乎是咬着牙叫出她的名字,每个字都像是从冰缝里挤出来,“你闹够了没有?当着所有人的面,给我难堪?和顾瑾言联手演这出戏,你很得意?”
他的质问理直气壮,仿佛全然忘了自己才是那个带着情人招摇过市、给她难堪的人。
温婉抬眸,迎上他愤怒的视线,忽然觉得无比疲惫。
“凌云,你觉得我是在闹?”她轻轻问,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残忍的平静,“你觉得我是在故意给你难堪?”
她往前走了一小步,逼到他的近前,仰头看着他。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她脸上,映得她眼底一片清冷,没有任何情绪。
“那我告诉你,不是。”
“我只是,”她顿了顿,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拿回一点点,我这五年被你踩在脚底下的、早就一文不值的尊严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