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谢晏昼,其他人闻言目光多少带有几分怀疑,眼下的情况是剪不断理还乱。
容倦侧脸看向谢晏昼,先话锋一转:“猜猜我这次是如何离京?”
“督军。”谢晏昼轻易猜到容倦过来的借口。
督办司几日前便停止传递密函,京中肯定发生了什麽大事,导致陛下死死盯着。
只是依照往日双方的关系,不知容倦是如何令陛下相信一个常住将军府的人,愿意帮忙挟制自己。
容倦坦然道:“我让皇帝针对乌戎,开开心心对着大水发了一个誓。”
俗称海誓。
在好奇的视线中,容倦也不卖关子,大大方方说了洛水为誓新编。
天地之间忽然变得安静。
所有人自动屏蔽了下方的嘈杂怒骂,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麽。
好半晌,山匪第一个发声:“都…信了?”
皇帝,乌戎人,京中的官员们,没一个觉得有诈麽?
人和人之间,原来是可以拥有这种信任的吗?!
“为什麽不信?”容倦一脸莫名:“天下都是皇帝的,陛下一诺千金。”
昔日先帝被俘,杀了几位主战大臣,今上更是连潼渊城都曾划给了乌戎,眼下许诺要惩戒王朝军队,谁听了会质疑?
山匪顿时觉得这麽多年山匪都白干了,他口吻带着些不自觉的谦逊:“这和叛军又有什麽关系?”
容倦眺望南边,似乎在隔着万里山河远顾京城:“当然有。”
半晌,他揉了揉不知是被风吹的,还是因为犯困有些涩红的眼睛:“也许我们该准备接风宴了。”
·
京城。
朝中局势一日一变,容倦离京不久,容恒燧招供曾用巫蛊邪术谋害过太子,皇帝在拿到供状後,并未像是上次那般召见确认,于宫中大发雷霆,之後竟直接让正在停职的右相下了大狱。
满朝哗然,但若说十分震惊的,倒是没有。
右相从去年便接连触怒了陛下,如今容恒崧效仿他的老路。陛下有心要啓用新的权臣,前一个自然要让路。
右相一派的官员尚不死心,上书表示若因巫蛊一事牵连容承林,那容恒崧同样有罪!
父子间可是直接的血缘关系,现在就该立即召回容恒崧,一并下大狱。
“还请陛下治罪容侍郎!”
皇帝:“该治,不过朕亲赐过免死金牌,正好抵了。”
“……”
这个理由御史都挑不出错漏。
皇帝十分满意,免死金牌放在容恒崧手里,总感觉时不时要出点事,此次还能一并收回,堪称是一举多得。
皇後私下都夸他聪明。
下朝後,大督办亲自去了趟牢里。
寂静阴暗的牢房里,容承林一如往日般,身姿如青松,神情肃穆。
他静坐在铁床边,只是鬓角多出一些细碎的白发。
似乎知道是谁站在那里,容承林没有回头,袖袍下残掌收紧。
“我不是输给了你。”若非陛下找到另一个制衡大督办的臣子,压根不会发落他。
大督办并未立刻反驳,他看着多年政敌,半晌才开口:“到今天你还不明白,真正输在了哪里。”
容承林冷冷看过来。
大督办:“你输在没有主见。一味揣摩陛下心思,当你把一个蠢人的思路摸清楚并迎合的时候,也就跟着变蠢了。”
多年死敌,短短两句话,便让看似淡定的容承林面色瞬间变得难看。
他忽然疾步走来,行走间还有些跛足。
铁栏杆被用力攥住。
“宫中明明已无你们可以扶植的人。”容承林锐利的眼睛死死盯着大督办:“你到底想要扶植谁?废物五皇子,还是赵靖渊!总不至于是幽州来的那个蠢货!”
每个人都有他独特的视觉盲区。
容承林这些年拼了命的和北阳王划清关系,一时想破了脑袋,也想不通对方究竟还有什麽好选择。
大督办意味深长道:“审案流程会很长,别急,你能亲眼看到那一天。”
语毕,拂袖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