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板路被夜市灯笼浸得亮,萧月落拽着林星回拐进巷口时,醉仙楼赌场的鎏金幌子正被晚风掀得猎猎作响。
那三字匾额嵌在赤绸上,衬得门旁两盏琉璃灯愈艳俗,连檐角雕刻的琉璃异兽都像沾了铜臭,在夜色里闪着油滑的光。
“无量你个天尊,这地方比观里的戏台子还热闹。”
林星回扶着左肩,目光被门内涌出来的人声撞得懵。
穿短打的小厮正端着铜壶穿梭,茶渍顺着壶嘴滴在青砖上,洇出深色的印子。
刚迈过门槛,一股混杂着陈年黄酒、旱烟与脂粉的热气便扑面而来,险些呛得他咳嗽。
赌场共分三层,一楼散场最为嘈杂。
数十张八仙桌被华丽的屏风隔成半私密的隔间,每张桌上都摊着牌九、骰子与签筹,铜制骰盅在赌徒手中摇得山响,“哗啦啦”的碰撞声盖过了所有交谈。
穿绸缎的富商正拍着桌喊“大”,指缝里夹着的银票晃得人眼晕;角落里的贩夫把最后几枚铜钱推到“闲”位,喉头滚动着紧张的吞咽声。
梁上悬着的走马灯转得飞快,将人影投在墙面上,忽明忽暗如鬼魅般晃动。
“低头,别盯着人看。”
萧月落用手肘撞了撞他,红衣在人群中格外扎眼,却没人敢轻易打量。
她腰间的银铃每晃一下,巡场的壮汉便悄悄退开半步。
穿过拥挤的赌桌时,林星回瞥见个佯装口吃的汉子,指尖在牌九上飞快划过暗记,对面的赌客还在傻乎乎地加码,显然是赌场布下的“耍腕”奸细。
二楼楼梯口守着个青面汉子,见萧月落过来,伸手就要拦。
“巧手织云,”她低声报出暗号,银铃轻响。
“流云引路。”
汉子瞳孔一缩,立刻侧身让开,顺带朝三楼方向递了个隐晦的眼色。
“这地方水挺深。”
林星回摸着腰间的醉仙葫芦,压低声音道。
刚上二楼,就见墙面挂着几幅装裱精致的山水字画,与一楼的市井气截然不同。
雅间门都挂着竹帘,隐约传来骰子落碗的脆响,间或夹杂着女子的轻笑。
穿青布衫的账房先生扒着算盘,笔尖在纸上划得沙沙响,指尖的翡翠扳指随动作晃出绿光。
最里间的“松风阁”门虚掩着,萧月落推门时,一股淡淡的檀香混着茶香飘了出来。
穿灰布棉袍的中年汉子正临窗品茶,见他们进来,慢悠悠转动着手中的墨玉扳指:
“萧姑娘可算来了,李舵主前日还托人带话。”
“周管事倒是清闲。”
萧月落拉着林星回坐下,自己不客气地倒了杯茶。
“这是我师弟,道观遭了难,想在你这借住几日。”
周管事的目光在林星回的道袍与左肩的绷带上游移,手指在茶盏边缘摩挲:
“不是周某不仗义,只是前日东厂的魏统领亲自来了。”
他往窗外瞥了眼,三楼屋脊上隐约有个黑影闪过。
那是赌场的“外了”,专司监视街面动静。
“说要找个带长戟的道士,查到要当场格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