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南山最高峰的风像淬了冰的刀子,刮在脸上生疼。阴阳缝就在眼前,一道丈宽的裂谷横亘在山巅,缝里翻涌的黑雾不再是之前的灰黑,而是透着种近乎凝固的暗红,像被无数鲜血浸透。缝边的岩石上布满了细密的孔洞,每个洞里都嵌着半只眼球,瞳孔死死盯着我们,随着黑雾的流动缓缓转动。
“师父的魂魄就在里面。”达初将父亲的肉身靠在一块避风的岩石后,玉佩在他掌心烫得惊人,“我能感觉到……他在挣扎,煞气快把他的魂体吞噬了。”他的狐耳又悄然探出,妖气在周身凝成层淡金色的护罩,抵御着缝里溢出的阴寒,“我娘的气息很弱,好像……就在煞气最浓的地方。”
我将阿秀的镇魂铃系在手腕上,铃铛随着黑雾的流动轻轻晃动,出“叮铃”的脆响,每响一声,缝里的眼球就会集体收缩一下,像是在畏惧什么。剑穗合二为一的桃木心泛着温润的红光,与铃铛的金芒交织,在我们身前织成一道细细的光网,挡住了那些试图攀附过来的黑雾。
“母煞的茧,应该就在缝底。”我盯着裂缝深处,那里偶尔会闪过一丝蠕动的黑影,轮廓巨大,像有什么庞然大物在里面苏醒,“啊秀的声音是从正下方传来的,她还在撑着。”
达初深吸一口气,从怀里掏出那截用百年桃木心打造的匕,刃口在月光下泛着寒光:“我先下去探路,你留在上面接应,若是……若是半个时辰后我没上来,就带着我爹的肉身走,去找能镇压煞的高人。”
“胡说什么。”我拽住他的胳膊,剑穗的红光顺着我的指尖流到他身上,在他的护罩外又裹了层红芒,“要走一起走,要进一起进。你忘了?啊秀说过,我们三个凑在一起,阳气才够克煞。”
达初看着我,眼底的担忧渐渐被决心取代,他抬手拍了拍我的肩膀,掌心的妖气与我的灵力相融,竟在半空爆出一朵小小的金红交织的火花:“好,一起进。”
我们用桃木剑削了些坚韧的藤蔓,拧成绳索系在缝边最粗的一棵松树上——这松树的树干上刻满了道长的符文,显然是他特意留下的,藤蔓接触到符文的瞬间,竟泛起淡淡的金光,显然也被注入了灵力。
抓住藤蔓往下滑时,黑雾像有生命般涌来,黏在皮肤上冰冷刺骨。缝壁上布满了之前那些嵌着眼球的孔洞,此刻每个洞里都伸出了细小的触须,像无数条白色的虫子,顺着藤蔓往上爬,试图缠上我们的脚踝。镇魂铃的响声突然变得急促,金芒炸开,触须纷纷缩回洞里,留下淡淡的焦痕。
“这些是‘煞须’,是母煞的根须。”达初的声音在黑雾里显得有些沉闷,他的匕不断劈砍着从侧面石缝里钻出的触须,“它们在吸收阴阳缝里的煞气长大,缠上了就会往骨头里钻。”
下降了约莫数十丈,黑雾突然变得稀薄,我们终于看清了缝底的景象——这根本不是天然的裂谷,而是一个巨大的人工石室,四壁用青黑色的岩石砌成,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符文,符文里渗出暗红色的液体,顺着石壁往下流,在底部汇成一个血池。血池中央,悬浮着一个巨大的肉茧,足有半间屋子大小,茧上布满了血管状的纹路,每根血管里都流淌着暗红色的液体,偶尔还能看见里面有东西在蠕动。
肉茧的顶端,缠绕着无数根煞须,煞须的另一端深深扎进石室顶端的岩壁里,而岩壁上,赫然嵌着数十个人影——有的是道士打扮,有的长着狐狸尾巴,还有一个穿着粗布衣裙的少女,正是阿秀!他们都闭着眼,脸色苍白如纸,煞须像吸管一样插在他们的天灵盖上,不断抽取着他们的精气,注入肉茧之中。
“娘!”达初的声音颤,他看见那个长着狐狸尾巴的身影,正是他的母亲,她的尾巴已经变得黯淡无光,显然精气被吸得差不多了。
“啊秀!”我也看见了,啊秀的身体被煞须缠得最紧,她的镇魂铃掉在血池边,铃舌上还沾着她的血,显然她曾试图挣扎,却被强行按在了岩壁上。
肉茧突然剧烈蠕动起来,上面的血管纹路变得更加清晰,甚至能隐约看见里面包裹着的巨大轮廓——像一只没有翅膀的巨型飞蛾,却长着七颗头颅,每个头颅上都只有一只眼睛,瞳孔是浑浊的白色,与之前遇到的子母煞幼体如出一辙。
“嘻嘻……又来两个养料……”肉茧里传出无数重叠的声音,像无数个婴儿在同时嬉笑,又像无数个冤魂在同时哀嚎,“林清玄的灵力,狐妖的心头血……正好够我最后破茧……”
随着它的话音,血池里的液体突然沸腾起来,无数只手臂从血池里伸出,抓向我们的脚踝。这些手臂比之前在锁魂崖遇到的骨尸煞更粗壮,皮肤下隐约能看见跳动的血管,指甲缝里嵌着碎肉和毛。
“小心血池!”达初拽着我往后退,同时将桃木匕刺向最近的一只手臂,匕刺入的瞬间,手臂突然炸开,溅出的不是血,而是粘稠的黑液,落在地上“滋滋”作响,腐蚀出一个个小坑,“这是‘煞血池’,里面泡着的都是被母煞吞噬的魂魄,现在成了它的傀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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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急忙摇动镇魂铃,金芒扩散开来,血池里的手臂果然退缩了几分,但很快又被更浓的黑雾推着涌上来。肉茧顶端的煞须突然暴涨,像无数条鞭子抽向我们,达初的妖气护罩被抽得剧烈晃动,金芒黯淡了不少,他闷哼一声,嘴角溢出一丝血——显然护罩被震得反噬了他的内息。
“不能再等了!”我将剑穗的红光全部注入桃木剑,剑身上的符文亮起刺眼的光,“达初,你去救伯母和啊秀,我来拖住母煞!”
“不行!”达初立刻反对,“母煞快破茧了,你一个人扛不住!”
“我有这个。”我从怀里掏出道长的那半块“清”字佩,之前一直贴身收好,此刻玉佩在红光的映照下泛着温润的光泽,“这玉佩里有他的道心,能暂时压制煞气,你快去!”
达初看了看玉佩,又看了看岩壁上昏迷的母亲和啊秀,咬了咬牙:“小心!我很快回来!”他的狐尾突然展开,毛茸茸的尾巴在身后甩出残影,借着妖气的推力,竟直接跃过血池,落在岩壁边,桃木匕对着缠在他母亲身上的煞须狠狠刺下!
“找死!”肉茧里的声音变得尖锐,其中一根最粗壮的煞须突然转向达初,像条巨蟒般缠向他的腰。达初反应极快,侧身躲开,同时用匕割断了母亲天灵盖上的煞须,他母亲的身体软软地倒了下来,他顺势将她抱在怀里,又挥刀去割阿秀身上的煞须。
就在这时,肉茧的顶端突然裂开一道缝隙,一只巨大的眼睛从缝隙里露了出来,瞳孔死死盯住我,里面映出我惊恐的脸。“先吃了你这颗‘清玄灵种’!”母煞嘶吼着,数根煞须同时缠向我的脖颈,度快得根本来不及反应。
我只能将桃木剑横在身前,红光与煞须碰撞,出“噼啪”的响声,煞须被红光灼得冒烟,却依旧不肯退缩。就在这僵持的瞬间,我突然想起林清玄(道长的肉身)说的话:“破茧时,刺它的七寸,那里有我留的后手……”
七寸在哪里?我盯着肉茧上的血管纹路,突然现,在七颗头颅轮廓的正中央,有一处血管颜色明显更浅,像是故意避开了那里,而那处的正下方,血池里的黑液始终绕着走,像是在畏惧什么。
“找到了!”我心头一喜,突然侧身翻滚,躲开煞须的缠绕,同时将桃木剑狠狠掷向那处浅色血管——剑穗的红光全部凝聚在剑尖,像一颗小型的太阳,精准地刺中了目标!
“嗷——!”肉茧出震耳欲聋的嘶吼,整个石室都在剧烈摇晃,岩壁上的符文炸开无数火星,煞须疯狂地扭动起来,缠在啊秀和达初母亲身上的煞须也松了几分。达初趁机割断了阿秀身上的煞须,将两人都抱了下来,往我这边跑来。
肉茧上的裂缝越来越大,七颗头颅的轮廓越来越清晰,其中一颗头颅上的眼睛死死盯着我,瞳孔里充满了怨毒:“你找死!竟敢刺我的‘命核’!”
它的嘶吼声中,血池里的黑液突然全部升空,凝聚成一只巨大的黑手,抓向我的头顶。这只手比之前所有的手臂加起来都大,掌心布满了眼睛,每个眼睛里都映出我被吞噬的惨状,显然是想用幻象扰乱我的心神。
“别被它迷惑!”达初抱着两人跑到我身边,同时将自己的妖气渡给我一部分,“这是母煞的‘噬魂手’,能勾起人最深的恐惧,一旦被幻象困住,魂魄就会被直接抽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