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握着沈砚书的手,引着刀尖精准地划开鱼腹,内脏被完整地剔除,鱼鳞顺着反方向被刮得干干净净。
他的刀法,两条鱼处理完只有几个呼吸,雪地上只剩整齐的鱼骨和内脏。
陆昭松开手,取过宽大的树叶将鱼包好,又熟练地生起火。
“去烤火。”他催促沈砚书,声音依旧没什麽起伏,“裤子湿了,会着凉。”
沈砚书按照指令走到火堆旁,手腕上还残留着冰冷的触感。
他看着陆昭蹲在地上开始处理兔子,陆昭的手很稳,剥皮丶清理,动作流畅,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效率。
空气中弥漫开淡淡的血腥气。
陆昭把兔肉放在火上,渐渐烤出油光,发出滋滋的声响。
鱼肉飘出香气。
沈砚书搓了搓手,从马鞍袋里又取出那个扁平的银质酒壶,拔开塞子,
“天寒地冻,喝一口暖暖身子?”
陆昭正翻动着烤兔的手顿住了。
他倏地伸手,一把攥住沈砚书的手腕,力道之大,让沈砚书猝不及防地被扯得向前倾了半步。
“你喝酒了?”
陆昭的声音压得很低,像冰风刃刮过这温暖的空气。
那双总是沉静无波的眸子此刻紧紧锁着沈砚书,里面罕有地翻涌出压抑的怒火。
像是……被谁触碰了逆鳞。
有点莫名其妙。
沈砚书腕骨被他攥得生疼,但对上这双眼睛,他心底那点因偷喝酒而産生的心虚反而被一股倔强取代。
他挣了一下没挣脱,索性扬起下巴,唇角扯出一个满不在乎的弧度,眼神里尽是挑衅,
“是呀,怎麽了?”他答得干脆,“天太冷了,喝口酒驱寒。”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只有火苗还在不安地跳跃,映得陆昭眼底的更重的寒意。
“你的伤还没好利索,忌酒。”陆昭的声音不高,“寒气入体尚可驱散,旧伤若被酒气勾连复发,是会留下病根的。”
沈砚书嗤笑一声,漫不经心地甩了甩被攥红的手腕,
“陆昭,你在说什麽浑话?留病根?我又不是你家娘子坐月子,哪来这麽多忌讳。”
陆昭指尖微微收紧,“不是坐月子?”
他尾音拖得慢,“那昨夜是谁缩在驿馆榻上咳得辗转反侧,半夜爬上我的床榻,非要让我暖床才肯闭眼?”
陆昭的掌心特意压住沈砚书後腰某处旧伤,惊起一阵战栗,“沈捕快若真嫌命长,不如我现在就帮你把酒气逼出来。”
说着,陆昭手腕一翻,从沈砚书另一只袖袋中摸出个更小巧的扁壶。
“你——!”沈砚书瞳孔一缩,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
他的小心思就这麽被无情揭穿了。
沈砚书伸手就要去夺。
陆昭已利落地後撤半步,拇指顶开壶塞,在沈砚书几乎要扑上来的瞬间,仰头将壶中辛辣的液体一饮而尽,喉结急促地滚动了几下。
随即“哐当”一声,将空壶掷在脚边的雪地里,发出沉闷的声响。
“陆知微!”沈砚书彻底恼了。
也不知是羞是怒,耳根连带着脖颈都气红了。
他瞪着陆昭,胸口剧烈起伏,那眼神像是要在他身上烧出两个洞来。
手下一转,指尖精准扣住陆昭右腕。
正是去年在应天府缉拿某个亡命之徒时,被淬毒弩箭射穿的旧伤处。
这里,也只有沈砚书知道。
“陆百户,”沈砚书指尖在那道凸起的疤痕一捏,冷笑道,“您这双使绣春刀的手,若是连酒壶都握不稳……曹公公还肯让您当最锋利的刀麽?”
火光在陆昭瞳孔里炸开冰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