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陆昭身影走远,没入枯槁的灌木丛後,沈砚书拿出烈酒,偷偷喝了一口。
辛辣的液体猛地灌入喉中,如同吞下一道火线,从喉咙一路烧灼到胃腹,迅速地驱散了部分寒意,让僵硬的肢体似乎都松弛了几分。
沈砚书抽出钢刀,提着刀迈步走向河湾边缘。
冰层边缘较薄,清澈的河水在冰下急速流淌,隐约可见几道灰黑色的影子在水底石块间静止,或在缓慢游弋。
灌木丛里,陆昭悄无声息地绕到那两个人侧後方。
两人身着灰褐色劲装,几乎与冬日枯败的环境融为一体,正聚精会神地盯着河湾处生火的沈砚书。
“另外一个人呢?”
他们的疑惑还没说完,一柄窄而薄的匕首已精准地刺入他的後心,穿透心脏。
那暗探身体剧烈地一颤,连一声闷哼都未能发出,便软倒下去,瞳孔里的惊骇瞬间凝固。
殷红的血还没洇湿白雪,陆昭的膝盖已经狠狠顶在另一个暗探腰眼,剧痛让他瞬间脱力,刚要出口的呼喊被噎在喉咙里。
陆昭的匕首抵上他的颈侧,冰冷的锋刃紧贴皮肤,压出一道血线。
“谁派你来的?”陆昭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这刮过雪地的寒风,不带一丝温度。
那暗探脸色惨白,牙关紧咬,显然受过训练,不肯轻易开口。
陆昭眼神没有丝毫波动,手腕一沉,匕首毫不犹豫地向下刺去,精准地刺入对方大腿外侧。
“呃啊——!”暗探发出一声短促的惨嚎,又被陆昭捂住嘴压了回去,只剩下痛苦的呜咽在喉咙里翻滚。
“说。”陆昭的声音依旧平稳,匕首在他伤口里轻轻一拧。
剧烈的疼痛让暗探浑身痉挛,额头冷汗直流。
“是……是李崇李大人!派我们……跟着你们…看你们……去陈家庄……做什麽……”
手伸得真长,陆昭眼神一冷。
他捂住对方口鼻的手猛地用力,匕首向侧里一划,干脆利落地切断了对方的喉管。
暗探双目圆睁,身体抽搐了几下,便再无声息。
陆昭面无表情地在对方的衣服上擦净匕首血迹,归入鞘中。
然後,他目光捕捉到不远处雪地里一只被惊动的灰兔。擡手,一枚铁蒺藜激射而出,精准地钉入兔子的头颅。
他走过去,拎起那只尚且温热的兔子,拂去衣袍上沾染的些许雪沫,迈步向河湾走去。
朔风卷过河面,沈砚书握着钢刀趟回岸上,刀尖上穿着两条肥硕的河鲈。
水珠顺着银亮的刀身往下淌,落在冰面上结成细小的冰晶。
他挠了挠头,看着在刀尖上拼命甩尾的鱼,有些犯难。
杀人办案他在行,可这庖厨之事……
正犹豫着该如何下手,枯枝被踩断的细微声响传来。
沈砚书猛地回头,就见陆昭拎着只灰兔从灌木丛後转出。
大氅下摆似乎沾染了一小片不易察觉的深色污渍,被沿途的雪搓得色彩淡淡。
“运气好,撞上只出来觅食的蠢物。”陆昭将兔子丢在雪地上。
沈砚书下意识想把刀往身後藏,可两条活蹦乱跳的鱼还挂在刀尖上,这动作就显得格外笨拙。
他清了清嗓子,“回来了?”
陆昭的目光掠过他湿了半截的裤腿,落在那两条还在扑腾的鱼上,最後定格在他微微发红的耳根。
沈砚书几乎能感觉到那目光的重量,握着刀柄的手不自觉地收紧,已经做好了被这人用三两个字噎得说不出话的准备。
可陆昭什麽也没说。
他沉默地走过来,将兔子放在干净的雪地上。
然後伸手掠过刀柄,直接握住沈砚书持刀的手腕。
沈砚书一怔。
陆昭的手很凉,带着冰雪的气息,指腹有常年握刀留下的薄茧。
那力道带着沈砚书的手腕往下一压,刀尖抵住冰面。另一只手已经利落地按住鱼身,随手拿起个石头在鱼头处重重拍了几下,方才还剧烈挣扎的鱼没了动静。
“看好了。”陆昭的声音近在耳畔,比风声清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