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收刀而立,面无表情地擦拭着刀锋上的血迹。
沈砚书看着他转过身,那双他曾经以为看透了的眼眸,此刻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寒潭。
沈砚书挣扎着想要撑起身子,双脚却无端地不听使唤。
这次,没多少废话,不等沈砚书站稳,陆昭已俯身将他打横抱起。
沈砚书只觉得周身一轻,整个人便落入一个带着清冽气息的怀抱里。
“放我下来!我自己能走。”沈砚书在他怀里挣了挣。
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恼意。
可连他自己也说不清究竟在气什麽,情绪堵在胸口,闷得他发慌。
陆昭手臂收得更紧,垂眸冷冷扫了他一眼,“闭嘴。”
那两个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也没多少软度。
陆昭抱着沈砚书,面无波澜地踏出昏暗的暗室。
迎面正是应天府的大队人马举着火把涌入,火光瞬间照亮他冷峻的侧脸。
没人去拦两人的去路,衙役们纷纷让开道路,他们的目标只是魏良。
走过魏府大门,沈砚书又不安分起来,“放我下去,我要亲眼看着谢大人将人犯收押审判。”
陆昭将人往怀里又按了按,“伤成这副样子还惦记这些闲事?”
沈砚书不甘示弱,“如果不是你凭空出现,魏良也不会提前祭祀,我也不会弄成这样。”
刑部和大理寺那两位看见陆昭怀里的人,一下子就认出是南风馆里,陆昭护着的那位,心领神会不去管闲事。
苏小荷从人群里钻出来,踮着脚对沈砚书小声道,
“沈大哥你放心跟陆大哥走,这边我帮你盯着,保证把魏良押进大牢!”
好像再没什麽挣脱的理由。
陆昭将人抱上骏马,一路抱回自己府邸。
穿过庭院,径直进了内室,动作算不上温柔,将沈砚书放在了床榻上。
“把衣服脱了。”他转身走向一旁的紫檀木柜取药箱,声音里听不出情绪。
沈砚书立刻揪紧了自己的前襟,整个人往床里侧缩了缩,梗着脖子道,
“我凭什麽脱?不脱!”
还在呕着气。
陆昭拿着白玉药膏走回床边,见沈砚书整个人绷得像一张拉满的弓,眼中满是怒意。
他死死揪着衣襟,仿佛那身残破的官服是他最後一道防线。
陆昭也没多少废话,直接伸手便去解他腰间那已被血污和尘土弄得看不出原本颜色的官服衣带。
沈砚书这边也毫不客气,立马就去格挡,陆昭却手腕一翻,轻易扣住了他挥来的手腕,力道之大,让他动弹不得。
“陆昭,你放开我,我还用不着你管。”沈砚书挣扎着,眼底因怒气和不自在漫上一层水光。
“再不治,怕你疼死。”陆昭的声音依旧平淡,另一只手试图继续之前的动作。
沈砚书被他这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彻底激怒,积压的委屈骤然爆发,
“用不着你在这里假惺惺,魏良干的那些伤天害理的事,你竟然也沾了……”
他气得,是陆昭往泥里走。
他更怕,陆昭回不了头了。
陆昭扣着他手腕的指节泛白。
半响,他擡起眼,黑沉的眸子里压着翻滚的乌云,
“你明知魏良设局,还单枪匹马往里闯,沈砚书,你的命就这麽不值钱?”
“我的命不值钱?”沈砚书猛地仰起头,通红的眼睛死死瞪着他,声音哽住,
“那你的良心呢?!我嫌你脏!”
沈砚书猛地甩开钳制他的手。
那盒价值不菲的白玉药膏从陆昭指间滑落,重重砸在青砖地上,摔得四分五裂,膏体溅了一地。
陆昭沉默着,垂眸看向地面,膏体在月光里泛着盈盈的光,却照不出陆昭的情绪。
他猛地转身,衣袂带起一阵疾风,头也不回地摔门而出。
“砰——!”
沉重的木门在他身後狠狠撞上门框,只在房间里留下嗡嗡的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