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次醒来,他的双手绑在身後,跪在阵法中央。
白烛刚刚滴下第一滴蜡,时间刚刚过了半个时辰。
“魏良,放开我。”沈砚书冲着眼前的背影喝道。
魏良闻言,转过身,像是朋友相见,打着招呼,“你醒了?那我们可以开始了。”
沈砚书脸色骤变,“魏良,你要干什麽?!应天府丶刑部丶大理寺都在赶来的路上,我劝你尽快收手。”
“呵,真是笑话,你以为我会怕他们。”魏良低笑。
魏良手捧着一件叠得整整齐齐的青色官袍,一步步向沈砚书逼近,
“你以为我等三日後是在等吉时?不过是在等惠娘把消息递给你,在等这件袍子制好。”
“我等的,从始至终都是你。”
魏良走到他面前,那官袍看似寻常,却在烛火映照下隐隐透出诡异的蠕动感。
他低吟的嗓音还在继续,“那晚滴在铜镜上的血,是你的!你以为你在背後搞的这些小动作我不知道。”
“你说的那几个微末小官员算得了什麽。你们在背後都说我们什麽?权利滔天?!我想知道什麽,只需要动动嘴,有时候我就算不想知道,也有不计其数的人挣着抢着主动告诉我。”
他随手一抖,哗啦一声,官袍应声展开,只见无数细小的黑蛇正密密麻麻地缠绕在官袍内侧,它们吐着猩红的信子,鳞片在烛光下泛着湿冷的幽光。
“你不是想要破案,想要往上爬嘛!穿上这件百蟒袍,你就能实现你想要的步步高升的欲望。”
官服上身瞬间,沈砚书突然瞪大双眼,眼前景色骤变。
他看见自己站在望不到尽头的青石台阶前,每级台阶都刻着官阶品级。台阶尽头,金銮殿在云端若隐若现。
“爬啊。”有人在他耳边轻语,“爬上去,你就是人上人。”
沈砚书的膝盖不受控制地擡上一个台阶。
起初几步还算轻快,但随着官阶升高,膝盖越来越沉,磨出了血迹。
爬到正六品时,现实中的官服突然收紧,蟒纹缠上他的脖颈丶胳膊丶双腿丶腰身……勒紧皮肉。
台阶两侧浮现出无数虚影,那些被沈砚书亲手送进大牢的囚犯,此刻都穿着官服在台阶旁狞笑。
有个被斩首的死囚抱着脑袋,正用断颈喷出的血在台阶上写着“官字两个口”。
走到正三品时,官服已深深嵌进骨肉。
沈砚书每走一步,石阶就渗出暗红色的血水。他回头想退,却发现来路已变成万丈深渊。
法阵里,有个蟒蛇正在啃食沈砚书胸口的皮肉。
“继续爬啊。”魏良的声音从云端传来,“龙椅就在眼前,你马上就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沈砚书艰难擡头,看见金銮殿近在咫尺,可当他伸手去推殿门时,整座宫殿突然化作一张血盆大口。
“啊——!”
官服上的蟒纹彻底活了过来,顺着七窍钻入沈砚书体内。沈砚书跪在台阶上,眼睁睁看着自己的五脏六腑被掏空,填进去沉甸甸的官印丶令箭丶惊堂木。。。…
此时,暗室石门外,一道修长身影不知何时悄然立在那里,玄色飞鱼服在昏暗中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
魏良信步走出来,待看清来人,冷哼一声,“陆百户大驾光临,有何贵干?”
陆昭从阴影中缓步走出,烛光映亮他半张清冷侧脸,语气淡漠,“干爹让我来取眼球。”
他甚至连正眼都未给魏良。
魏良被他这副目中无人的姿态激怒,阴恻恻道,“收起你那副高高在上的架势。别忘了,你不过是干爹养在锦衣卫的一条……”
寒光乍现。
一柄寒刀擦着魏良的脖颈飞过,钉入他身後的石壁,几缕断发缓缓飘落。
魏良僵在原地,颈侧一道血痕缓缓渗出血珠。
“你最好放尊重点。否则,你背着干爹做的那些事……”魏良意味深长地顿了顿,“我不介意多费些笔墨,详细禀报。”
事实上,就算陆昭跪在地上求他,他依旧会将陆昭隐瞒沈砚书就是极阴八字的事告诉干爹。
干爹器重的人,只能自己一个人。
陆昭懒得再多费唇舌,沈砚书还约了他在醉仙楼喝酒,再耽搁下去,那家夥又该念叨了。
陆昭终于瞥了他一眼,眼神如淬冰的刀锋,“东西,赶紧取来。”
闻言,魏良抚着颈间的血痕,非但不怒,反而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在幽夜里显得格外瘆人,
“‘欲’已成,我这就把眼球给你挖过来。”
他转身闪进暗室,执起匕首,走向昏迷的沈砚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