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瑟缩在角落的惠娘闻言,猛地擡起头,脸上瞬间褪尽了最後一丝血色。
她像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消息击垮了一般,发出一声短促的惊呼,“什麽?!”
这声惊呼里带着恰到好处的震惊与绝望。
她几乎是手脚并用地爬到魏良脚边,因长时间跪坐,双腿早已麻木得不听使唤,冰冷的寒意从青石板地面渗入骨髓,让她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轻颤。
她伸出冻得发青的双手,想要抓住魏良的衣摆,却在触及前又怯怯地收回,只能仰着那张梨花带雨的脸,哀哀泣道,
“夫君……夫君你一定要信我。我说的句句都是真的,而且,我对夫君绝无二心啊。”
她的声音已经嘶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喉咙里硬挤出来的,带着令人心碎的颤音。
那单薄的肩膀在晨光中瑟瑟发抖,宛如秋风中最脆弱的一片落叶。
魏良垂眸凝视着跪伏在脚边的惠娘,眼神幽深如古井。
他的声音低沉缓慢,带着令人心悸的压迫感,“相信你?就凭这几滴眼泪,和一个死无对证的故事!”
惠娘被他话中的寒意刺得浑身一颤,“有。。。有证人。当年陪我们去寺里的奶娘,她…她还在京城!”
魏良静静审视着她眼中急切的恳求。
已经在崩溃的边缘。
片刻後,他对身旁的家丁使了个眼色。
两个时辰後,一位头发花白的老妇人被带了进来。她惶恐地跪倒在地。
“擡起头来。”魏良的声音在厅堂里回荡,“你可认得这位夫人?”
老妇人颤巍巍地擡头,在看到惠娘的瞬间,浑浊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认得,这是徐府大小姐。”
“可本官怎麽听说,她是二小姐?”魏良故意道。
奶娘的身子明显僵了一下,她偷偷瞄了惠娘一眼,才低声道,
“老奴。。。…老奴什麽都不知道啊。”
“既然不知道,就将她们三人一起埋了吧。”魏良轻描淡写道。
奶娘吓得连连磕头告罪,“老奴想起来了,想起来了。她其实就是二小姐,因为命弱担不起极阴八字,被住持换了八字和身份,为了好认,点了那颗泪痣,所以老奴一见那颗泪痣就知道,这位是原先的二小姐,现在的大小姐惠娘。”
说的话,严丝合缝。
其实早在沈砚书跟她说完计谋,她就已暗中命春桃设法给奶娘递了消息。
空气过分安静。
只有魏良的手指在太师椅扶手上轻轻敲击的声响,目光在惠娘和奶娘之间来回巡视。
不知过了多久,他突然笑了一声,“倒是巧得很,人证物证俱全,连说的话也是一样的。”
他起身走到奶娘面前,阴影将老妇人完全笼罩,“你可知,作僞证是什麽下场?”
奶娘吓得浑身发抖,却仍坚持道,“老奴不敢欺瞒大人。。。确有其事。”
惠娘适时地啜泣出声,肩头微微颤动。她藏在袖中的手却已攥得发白,这场戏,必须演到底。
她一定要替柳娘报仇。
魏良沉吟不语,烛火在他阴沉的脸上投下摇曳的阴影,更添几分诡谲。
半晌,他缓缓开口,声音里带上几分罕有的温和,“既然夫人这般说,为夫便信你一回。”
他忽然转向侍从,语气陡转凌厉,“取铜镜来。”
侍从很快捧来一面古朴的铜镜。
魏良接过铜镜,指尖轻轻抚过镜面,眼神幽深难测,“夫人或许不知,若真是极阴八字,将血滴在这镜面上。。。。。。”
他刻意顿了顿,“镜中自会显现异象,就让咱们用这个方法,检验一下夫人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惠娘的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
她万万没想到还有这一出,这完全在她的计划之外,沈砚书也没告诉她铜镜的秘密,她完全没有做准备。
望着那面泛着幽光的铜镜,惠娘指尖冰凉,瑟瑟秋风中,後背突然被冷汗浸透。
好不容易做好的周密布局,在此刻变得不堪一击。
她懊恼,不怕事情败露,只怕不能替妹妹报仇。
魏良抽出一把匕首,在惠娘指尖轻轻一滑,鲜血从伤口处细密地渗出,
滴在铜镜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