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着点探究,目光落在陆昭的侧脸上。
街边的华灯暖光斜斜映来,为他平日冷硬的轮廓镀上一层罕见的柔和光晕,连那总是紧抿的薄唇线条都似乎弯起一道向上的弧度。
沈砚书总感觉眼前之人哪里不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问题出在哪。
“莫非……”沈砚书晃着手臂,故意拉成尾音,好像突然想明白了,“莫非是终于发现,小爷我的胆识谋略都在你之上?这个案子你查不了,我能查。”
陆昭闻言,只是淡淡一笑,并未接话。
沈砚书见他没有反怼,以为陆昭承认了这个事实,按捺不住继续道,
“西郊那起人皮案,死者的身份我已经查明,连他们杀人的手法和目的也摸清了。魏良在此事中嫌疑重大,我很快就能将他捉拿归案。”
“找到证据了?”陆昭的声音依旧平稳。
这话正好问到了沈砚书的短处,他查案向来直觉敏锐,行动迅速,但在证据收集上却时常不够周全。
被陆昭这麽一问,他下意识地挺直了背,眼神里闪着别样的光泽,
“要什麽证据?对付这种人,小爷我自有办法。”
沈砚书说到这儿,话音突然打了个顿。
他别过脸去看别处,手指无意识地揪住陆昭肩头的衣料,又飞快松开。
“等案子了结……”他声音闷了几分,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你就不用再对着那些人虚与委蛇了。”
夜风拂过他的耳尖,把那句未尽之语吹散在灯火阑珊处。
陆昭背着他默默往前走,脚步没有丝毫停顿。
一步步踏向这条长长的前路。
他的目光投向远处朦胧的夜色,街灯的微光在陆昭的眼底明明灭灭。
沈砚书的话在他耳边回荡,他却不知该如何回应。
从来没有什麽虚与委蛇。
不过是他自己的选择的路罢了。
一条沈砚书绝不会认同,也永远无法理解的路。
这条路上有太多见不得光的泥泞与不得已。
而他,从不愿让身後这个总是意气风发的人,沾染半分。
仿佛,只要有沈砚书在,这个世道里,就不会缺少光明。
沉默在渐深的夜色里蔓延,只有规律的脚步声在青石板上回响。
沈砚书趴在他背上,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肩背肌肉的绷紧。
他犹豫了片刻,还是低声开口,说了另一番压在心底的话,
“我们在架阁库,找到了七年前的乌棚案卷宗,卷宗里的书生,和祁文山的死法一模一样,和西郊人皮案肯定也是一个凶手。”
“乌棚案是你师父当年经手的。”
他感觉到陆昭的呼吸凝滞。
“你师父他……”沈砚书的声音更低了,带着小心翼翼的试探,“是不是就是因为这个案子,被那些人给害死的?”
这句话问出口,背着他的身躯明显僵硬了一瞬。
沈砚书趁势追问,语气笃定了些许,“你离开应天府,投身锦衣卫,是不是就是为了查明陆师父被害的真相?”
话音刚落,陆昭的脚步倏然停住。
青石板上映着两人重叠的影子,在灯笼下微微晃动。
周遭的一切人群和声响在这刻仿若全部消失不见。
巷口的风卷起几片落叶,打着旋儿从他们之间穿过。
他背对着沈砚书,看不出神色,只有肩线在夜色中绷成一道沉默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