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实在将师父挪到舒服的榻上休息,苏小荷追出来,“沈大哥,你去哪?”
“查案!不告诉我们,那就自己查。”他嗓音沉静,如金石坠地,“一个案子罢了,只要是人做的事,总会留下痕迹。”
“他不敢查,我查。我要让他看看,我就是名副其实的应天府第一捕头。让他不仅在刀法上输给我,在办案上更要输得心服口服。”
苏小荷在一旁听得眨巴眼,小巧的脸上满是困惑,忍不住小声嘀咕,“陈大哥,沈大哥在说谁呀?”
陈实张了张嘴,做了个“陆昭”的口型。
苏小荷看懂了,反而更不解,“可是上月考核比武,沈大哥明明差了陆大哥半招,他什麽时候输给你了?是不是记反了?”
沈砚书身形一顿,眼前闪过那天夜里,那个收刀入鞘时异常沉默的身影,和那句轻飘飘的“嗯,你厉害”。
那画面分明没过两天,却又遥远得像隔了两个春秋。
变了。
短短两日,一切都变了。
他喉结滚动了一下,避开苏小荷纯然疑惑的目光,执拗道,
“就是输了,他亲口承认的。”
这话像在说服她,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他不愿再去深究那场“胜利”背後,陆昭为何一反常态地放弃争辩。
此刻,他只需要这个结果,压下心底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烦闷。
枯井位于城西早已荒废的陈家旧宅後院。
沈砚书一手推开那扇被虫蛀得千疮百孔的木门,扬起的灰尘在午後惨白的夜光下纷飞。
院内杂草丛生,高及人腰,一片死寂中,只有他们三人踩断枯枝的声响,格外刺耳。
那口井,就静静地立在院落最深处。
井口由青石垒砌,年深日久,石缝里长满了暗绿色的苔藓,湿滑粘腻。
“就是这里了。”沈砚书的声音不高,在这片寂寥的院子里显得异常清晰。
苏小荷下意识抓紧身前的挎包带,脸色比月色还白。陈实也屏住了呼吸,警惕地环顾四周。
沈砚书径直走到井边,俯身向下望去。
井内深不见底,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漆黑,吞噬了所有的光线,一股比周围空气更阴冷数倍的寒气,从井底幽幽地弥漫上来。
随後跟来的两人只看了一眼,就缩回了脖子。
苏小荷心里发毛,见井沿垂落不少枯藤和断枝,自告奋勇,“这井可深了。沈大哥,您小心点,我帮你把这些清理掉。”
说着,她伸手拉扯一根缠绕在井沿上的一把枯黄藤蔓。
岂料,那藤蔓远比看上去脆弱,孤枝难依,用力一拽,扯不动。
再一扯,藤蔓缠着枯枝,一齐撞过来,正好撞在探身下望的沈砚书腰侧。
“喂!快住手,苏小荷……”沈砚书话未说完,只觉得腰间受力,重心瞬间失衡。
他本来半个身子都已探入井中,这一下直接被打落了进去。
“沈捕快。”陈实的惊呼和苏小荷的尖叫同时响起。
沈砚书只觉耳边风声呼啸,井壁的湿冷飞速掠过身侧。他抽出短刀划过井壁,减缓了下降速度,但还是跌在井底,摔得他五脏六腑都移了位。
月亮正在井口中央。
他惊魂未定地向上望,井口苏小荷那张吓得惨白的小脸已经只剩下一个模糊的光点。
“我……我不是故意的。”她带着哭腔的声音从上方隐约传来。
沈砚书站起身,龇牙咧嘴地揉了揉跌痛的腰腹,没好气地朝上喊了一句,“苏小荷,回去再跟你算账。”
当他看清眼前的景象,不由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里……哪里是普通的井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