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昭在屋内仔细搜寻,账本的踪迹却始终未见。正当他凝神思索之际,目光忽地落在一处不起眼的角落,那里有一道极细的划痕,淡得几乎要与墙体融为一体。
陆昭的心脏骤停几拍。
那是一个简单的图案:两道短横,叠着一道略微倾斜的长竖,末尾都带有一个小小的鈎回。
这是他师父独有的标记,一道为一寸,带鈎为十。
师父果真来过这里!
看刻痕的深浅和被灰烬覆盖的程度,难不成是七年前留下的?!
他呼吸微滞,心跳陡然沉重起来,连指尖都抑制不住地轻颤。
陆昭伏低身子,几乎是屏着呼吸,一寸寸地沿着痕迹摸索下去,很快便在博古架第三排,一处空响的木板下,找到暗格。
里面放着的,并非寻常账本。上面密密麻麻记录的并非香火收支,而是许多人的姓名及生辰八字,有的被抹掉,有的朱笔批了红。
陆昭看见了祁文山的名字。
暗格里还有一卷账册,纸页已经泛黄。刚开始的确是正常的香火供奉记录。可越往後,慢慢变得异常。
丙辰年三月初八,收曹府赤金三百两,清净香十斛。
一行小字写的是:清尘丹十粒。
丙辰年四月十三,收李侍郎白玉如意一对,延寿灯四十九盏:炼子母丹,需足月胎衣三副。
丙辰年中秋,收淮南王府东海明珠一斗,祈福幡百面:镇怨傀反噬,童男童女各三。
……
丙辰年,七年前!
师父做了标记却没有拿走证据,只能说明,这就是师父生前办的最後一个案子,他找到了证据,却没能带人捣毁这里将证据取走。
陆昭越往後翻,愈加触目惊心。
不难想象,厢房里那些衣着百姓衣裳的人都是因何而死,。
其中,还夹杂着不少供奉明细,去向竟是——
宫里。
这座青云观,分明是个披着道教外衣,为京城权贵处理脏事,施行邪法的黑窝。
陆昭合上账册,一股冰冷的麻痹感自指尖迅速蔓延。他心头猛地一沉,这是中毒的征兆。
账簿上抹了毒药!
他完全没有察觉到,也根本解不了。
没有师父领路,他留下的东西,陆昭终究是只写了皮毛。
视线渐渐模糊,陆昭滑坐到地上,一瞬间,七年前的旧事猛地撞入脑海。
那是个闷热的夏夜,惊雷在云层後翻滚。小陆昭被急促的敲门声惊起,开门就见师父陆玠文被他的两位至友一左一右架回来。
他浑身是血,捕快服被利器割得稀烂,伤口虽然已经包扎,但还在汩汩往外冒血,人已彻底昏迷。
浓重的血腥气混着雨前的土腥味,压得小陆昭喘不过气。
之後三天,小陆昭不眠不休地守着,用光了所有金疮药,热水换了一盆又一盆……
那时候,小陆昭怕极了,他怕自己再次失去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