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获得严馥偏爱的方面,严自乐做得更甚,他几乎是拼尽全力去追求所有能够到的荣誉。
满分丶奖状丶赞誉,在这几年间,严自乐将这些牢牢把握手中,以此来兑换严馥的夸奖。相比之下,之前严自得引以为傲的聪颖一下便显得逊色。
他没有严自乐聪明,也没有严自乐那样拥有力气,无论他怎麽努力,都不及严自乐的千分之一。
严馥的夸奖往往只流向严自乐,而自己只是附带的安抚对象。像商场内的买一送一,严自得永远都是那个附赠的礼品。
好廉价,严自得巴巴地望。他也有试图争取过,可惜严自乐的聪明与勤勉相辅相成,严自得再怎麽想跟上丶想超越都是失败。
在寓言故事里这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在严自得这里,却具象成了永运无法翻越的山,永远比不过的五厘米,他光是仰望着,腿脚就失去所有力气。
在一周一次的家庭会议上,严自乐列出长长的获奖清单,挺起胸脯接受严馥的夸奖,而严自得只默默站在一旁,掰着手指告诉妈妈最近自己考试没有再粗心,体育也没有落後严自乐很多,骑马的时候没有再害怕小马,早上也已经做到了赖床不超过三分钟。
说完後还悄悄在心里对远在郊区的常小秀说,讲他最近开始学习吃洋葱,努力不去挑食,只是那些长相丑陋的食物他的确无能为力。
如果是外婆,严自得想她肯定是笑眯眯的表情,脸要盘成一朵绽开的花,但对于严馥严自得倒拿不准主意。
但严馥并没有露出很失望的表情,要是这成果换作严自乐来说估计她早就拧起眉头,严自得自娱自乐将这当成妈妈对自己的偏爱。妈妈的神情却也不像面对严自乐时的满意,她十分平静。
她对严自得说:“做得不错,但还是要像哥哥学习,再接再厉。”
说完严馥又扭头朝向严自乐,说:“你以後也要多帮助弟弟,学业或者生活上面他有什麽不懂的你记得要教导他。你要记住,他是你的弟弟,知道了吗?”
“知道。”严自乐垂着眼睛,严自得看不准他的表情。
严馥将他们两个手握手地拉进,又将他们的手掌贴在一起,小小的手掌团在手里,像握住两颗火球丶两枚种子。她惯来严肃的面庞上罕见多了点柔和。
严馥拍拍他们的手:“无论如何,你们都是兄弟,是亲人,不要学习家族里那些不好的方式相互针对,相反你们要互帮互助,听见了吗?”
“嗯嗯。”严自得率先应声。
他瞥向严自乐,掌心边的热源远了一些,是严自乐收回了手。
他看着严馥,道:“明白了,妈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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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自得认为严自乐根本不明白,因为他也不理解,更无法将他和严自乐之间的关系打理得顺滑。
他没办法喜欢上严自乐,却也没办法纯粹去讨厌他。他依附于哥哥的身份,却又抗拒哥哥名义下朝自己投下的阴影。
索性他开始逃避严自乐,没有朋友的日子里便将所有的情绪寄托在书写上。这是婆婆教给他的,常小秀说过无法用嘴巴表露的语言那就用文字来书写。
于是严自得在晚上写日记,哼哧哼哧蚂蚁搬家那样将今天所有心绪打包塞进纸张,又在课间放空自我,他写外婆童话故事的续篇,又写些幻想的片段,他将自己抛空,落进幻想世界。
这没有什麽不好。比不过严自乐的严自得索性就放弃,得不到妈妈的赞赏严自得也不再追求。他将自己缩成一个光点,像是体积小了,对待生活所需要的养分也便减半。
在常小秀的安抚下,严自得也开始试图和周边的人建立关系。
八岁时严自得最好的夥伴是厨师长孟岱。
严自得在那时告诉常小秀,很是无赖地总结:“他是个很神经质的人。”
严自得转转眼珠:“动不动就拉着我说loveandpeace,叫我可以跟着他学唱歌成为新一代歌王,但实际上他自己唱歌都跑调。”
“但他手臂上还有纹身,看着很酷。婆婆,我长大後可不可以也弄个纹身?”
常小秀隔着手机说他要反了天,但下一句还是:“算了,你都大了谁还管你,别给婆婆纹个猪刚鬣就好。”
九岁时因为孟岱的儿子出生,孟岱的天王梦顺理成章从严自得滑向孟一二,严自得在那段时间最好的朋友又成为了家里新来的机械师。
机械师姐姐长着一头爆炸的卷发,姓何名芃,严自得私下里总叫她蓬蓬头,没有课的时候他总爱呆在她的工作室,蹲在一边看她工作。
蓬蓬头一边修理机械一边诚恳劝学,她叫严自得一定要好好学习,天天向上。
严自得撇嘴,告诉外婆:“姐姐天天叫我学习,但我学又学不过严自乐,我还不如玩点别的,他们怎麽都不懂。”
又说到其他:“还有,姐姐说她最大的梦想就是开个电玩城,里面最好全是一些稀奇古怪的机器人。但我就没有这麽好玩的梦想。”
严自得缓口气,“我就想过得幸福一点,一点点就够了。当然,如果能让我去到太空遨游就更好。”
十岁时,家里来了户借住的人家,是严自得之前在聚会里见过的科学家,他带着小孩居住在庄园的最南端,自此严自得的叙事内容终于多了点同龄人的身影。
只是第一句话却是告状:“家里又来了个新小孩,我看他第一眼就不喜欢。”
常小秀很疑惑:“为什麽?”
“感觉,就是一种感觉。”严自得咬了下手指,“一看我就知道我肯定和他水火不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