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神奇你们
严自得没办法用一句话描述他见到安有时的感觉。
初见时头发柔顺,眼睛乌黑的小孩赖皮在女人怀里,将整张脸都藏起来。女人伸出手拨弄他额发,企图剥出他的脸,结果却让那张脸越陷越深。
安朔这时看着比初见时颓丧许多,像是神散了,但脸上依旧带着笑,仍然是很柔和的弧度,他先是叫:
“安有,快点叫人,这是严阿姨,这是自乐和自得哥哥。”
安有却一动不动,连发丝都透露出点倔强的神态。
安朔脸上的笑意便过渡成歉意,他伸出手摸了下安有的额头:“不好意思,小孩过来时估计有点晕车,身体不太舒服。”
实在是蹩脚的借口,但没有人去追究真假。严自得站在严馥旁边,矮矮的,大人寒暄时的肢体切割他仰头时的视线,严自得从缝隙里看。
安有。
那个新小孩的名字。
现在正被他妈妈十分珍视地抱在怀里,日光由妈妈的手遮掩住大半,恶劣的脾气又通过爸爸化解为身体的不适。自己倒完全摆出皇帝的架子。
严自得皱了下眉,心里不知为什麽又反刍来些燥意,他馀光看看严自乐,他哥还是那副彬彬有礼的姿态。
嗯嗯,严自得光是看这就觉得他装得真累。
再反观那小孩,傲慢无礼,少条失教,也就长得可爱一点,但偏偏就这样都能被父母溺爱。
真嫉妒。严自得眯了下眼,眉头像串肉串那样串紧,仗着自己矮小,便无比坦率地表达轻蔑。
正巧这时那小孩扭了下头,恰好朝着严自得这边露出半张脸,严自得猛一惊,还没来得及掩饰神色,就看见安有眉头紧蹙,冷哼一声,头一甩,又埋回妈妈颈间。
严自得:……?
不是,这哪里来的少爷脾气?
严自得不敢置信,他不才是货真价实的少爷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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严自得对于安有的第一感觉没错,完全就是个被溺爱长大的小孩,发言有时直率到讨厌。唯一判断失误的是抱着他的女人不是他的妈妈,而是他的姑姑。
听管家爷爷说他妈妈正在医院治病,据说是什麽基因病,家里倾家荡産也没起到什麽作用,时日无多,安叔叔也没了养小孩的心力,就索性趁着严馥抛来的橄榄枝,一并将小孩带过来暂住。
起初严自得听到这故事还对安有多了几分同情,虽说做不到哥哥的姿态,但态度总归软化了几分。谁料这小孩性情实在骄纵,忒爱虚张声势,话多得离谱。他们三个人一起上的课,四十分钟里能有一半时间是他在喋喋不休。
那小子活脱脱是个行走的十万个为什麽,这也要问,那也要问,偏偏生了双乌黑的大眼睛,水灵灵地盯着人,老师们没一个能招架得住。
全是废物。严自得冷眼相看,躲在後排对着他们点兵点将。小份的妒忌从鼻腔里哼气。
这下真是一点好处也轮不到他。机敏的,圆滑的是严自乐;可爱的,率真的是安有。他们在学习上都有着惊人的天赋,足够被老师喜爱,在生活上也有着恰当的品质。只有一个严自得,不上不下,不左不右,相比之下愚笨,但又相比之下自如。
也相比之下长了些年纪,多了点顽劣。
有回课上讲到近反义词,安有说:“这我知道,我既聪明又机灵,聪明和机灵就是近义词。”
严自得冷笑:“那我也知道,你安有就是安无,有和无是对反义词。”
说罢还小声嘀咕,说叫什麽安有,不如叫安无。这下惹得安有当场就红脸,包着眼泪说严自得你等着,脚一蹬,踩上椅子作势就要干架,老师见状赶紧来调和,严自乐却拦住老师。
严自乐笑眯眯:“他们闹着玩呢,小孩子,正常。”
这哪里算正常?严自得刚挨下安有一个拳头,幸好这小子力气不大,一拳下来也不痛不痒,但比他拳头落得更多的是他眼泪,跟场暴雨一样就噼里啪啦往严自得身上砸。
这比拳头痛,严自得被砸得生疼,又手忙脚乱道歉,好言好语什麽都出来。
一会儿说弟弟对不起,你骂回来吧,一会儿又说你不要哭了,我把家里的机器人给你玩好不好。
可惜这些都不见效,看起来安有在哭闹这方面更有天赋,眼泪砸了一地,老师介入後安慰了半天才好。但也仅仅止于可以正常上课,一放学,看见严自得眼圈又开始红。
他背着书包,中气十足大叫:“我讨厌你!”
严自得没忍住笑。这场景实在太滑稽,到底哪家小孩要十岁了还这麽爱憎分明,讨厌是讨厌,喜欢是喜欢,像是大脑运营着两套完全不兼容的系统,难道讨厌光通过超高的音量就能排出体外吗?
看严自得这样,安有更加愤怒,但这回老师已经走了,没有能够安抚自己的人了,眼泪又吧嗒吧嗒下来,一连不知说了多少个讨厌,严自得三个字在他嘴里翻来覆去撕咬,严自得光是听着,身上就起了几层鸡皮疙瘩。
最後还是严自乐发了话,他抽出纸巾给安有,安抚道:“不要哭了,再哭下去家里要是发洪水就全是你害的。”
安有抽搭几下,很是委屈地看看严自乐,眼泪却真说停就停。
一旁严自得目瞪口呆,心想严自乐这又是犯了什麽病,还有那安无的,怎麽严自乐说话就听,这种屁话也能信,难道自己没有一点年纪大的威严。
又想,严自乐那德行这外面的确装得太好,除了他知道这人打心里坏之外又有几个能一眼分辨他真身。
正想着,门外传来几声叩门声,严自得擡头,发现这回来的除了管家爷爷外还有个坐着轮椅的陌生女人。
只是这陌生里又有几分熟悉,严自得总觉这那里见过,他多朝她看了几眼,又觉得应当没见过,毕竟对方脸色苍白,严自得记忆里没有这样的人。直到下一秒他听见安有脆生生一句。
“妈妈!”
严自得眨了下眼。
哦豁,有一点点完蛋。
他僵硬扭头,头一回朝严自乐投去求救眼神,严自乐回头朝他微微一笑。
这看起来是完大蛋了。
严自得闭了下眼,刚想负荆请罪,就听见许思琴问:“怎麽又哭了,我们不是说好男子汉大丈夫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