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我能下雪
安有最後到底要说什麽呢?
严自得一直等待着,但直到他说回家之前,他都没有提及任何规律相关的词语,只是散漫地和严自得聊着天。
他们聊小时候,少爷絮絮叨叨说了自己很多小时候的故事,他说自己小时候很调皮,以至于安朔时不时就要打他屁股。
又说自己小时候真的很讨厌练琴,严自得抓住这个点,他提问:“那你现在为什麽主动练习?”
“嗯……”安有迟疑了一瞬,下一秒就摆起很文艺的姿态,“因为得不到的永远在骚动。”
严自得好无语,但他对安有从来都无可奈何,秘密并非撬开唇齿就会泄出。
“很简单的问题啦,小时候没学好,长大了感觉总是在辜负什麽,可能辜负妈妈,也可能辜负以前的自己丶未来的自己。”安有将问题的球吹得越来越大,到最後啪一声,球破了,气泄尽,他自己也无法补上缺口。
“其实现在想想也还好,人的确要承认自己对于某些方面没有天赋啦。”安有说,他看向严自得,眼睛水润润,“你知道刻舟求剑的故事吧,我感觉我练琴就是这——”
安有戛然而止。像是突然一下就意兴阑珊,他仰头去亲严自得的眼睛,小鸟啄木头那样,抽着空隙间还嘀嘀咕咕:“不要这麽看我。”
是怎麽样地看他。
严自得有些好奇,他不住去想现在的自己在安有的眼里是以何种神态存在。
这句话严自得也对安有说过,在他记忆里,他说这话时安有的表情永远是坦率的,跟钢圈骤然砸地啪一声摊开那样,很响,很亮,像什麽心思在这样澄澈眼神里都无处遁形。
而当话语的发出者换作安有,严自得却总想不出安有的哪一点被自己刺得压制不住冒出。
于是他问:“怎麽样看你?”
安有说:“就这样那样。”
严自得:“呵呵。”
安有猛一拍手:“就酱紫!可怕,坏坏的,劲劲的,要把我吃掉那样。”
这纯粹胡说。严自得刚一睁眼一闭眼,神态就转了个度,更何况又被安有打搅,一来一去间哪还能维持最初表情。
严自得这次是面无表情:“把脸凑过来。”
“干嘛?”
严自得冷笑:“这不要把你吃掉吗?”
“我有什麽好吃的。”安有咕哝,但还是很听话把脸凑过去,又轻声细语请求,“吃的少一点,给我的骨头留点肉呀。”
严自得低头,毫不客气朝他脸颊咬出一个牙印,他还假意咀嚼几下,接着说:“吃掉了,吃掉你的秘密,吃掉你的疾病,吃掉你的坏心思和你所有的忧愁。”
“哎哎!吐出来,吐出来。”安有着急忙慌去掐他的脸,结果又被严自得反手桎梏。
严自得握着他手掌放在自己喉结处,他笑露一排小白牙:“迟了,全都被我吞掉了。”
“你白痴呀,不好的话要少说。”安有说。
他眉头拧得老高,但眼睛却传达出另一种情绪,严自得没有看清,模糊间他推测,这貌似是闪亮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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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幸福小镇不存在上帝。
谶语是无效的,哪怕严自得在安有转身後又顽劣重复了十多遍,但依旧没有把属于安有的虚弱转移到自己身上,没过一天,安有就以一种无法掌控地姿态衰败。
严自得逼着他去看医生,逼着他吃下一堆无所谓的药,逼着他闭上眼睛睡觉,却又蛮横逼着他必须要在自己睁眼前醒来。
他在语言上进行强势地胁迫,却在行动上变作弱势,下午他伸手抓住安有的手腕,但不用力。
“明天我们去医院,”严自得说,“你们家医生看起来是庸医,怎麽有问题都检查不出来,等你好了就把他给解雇。”
安有:“嗯嗯嗯。”
“等下三三阿姨说给你做梨汤,你先吃,不要再睡了。”
安有依旧:“好呀好呀。”
严自得见他这样心情更是恼怒,人分明看着都要散了,为什麽安有还能是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
“不要再嗯嗯嗯。”严自得很讨厌安有这样,他们之间的关系彻底对调过来,说这话的人从少爷变成了他。
安有枕在床头,一晚过去,他脸色早已苍白如纸,但这并非是一种虚弱,他不叫痛,不说疲惫,种种表现堆在一切,看起来更像是从头到脚的神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