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这回叫得有些咬牙切齿的滋味,严自得心里打起的结膨胀得更大,要将整个心脏迸裂那样。
好没意思。
严自得松开握住安有的手。
他看向人群,衆人愚蠢地你借我我借你传递着墨笔书写许愿,严自得不清楚他们到底还有什麽所求的。
不都已经过得足够幸福了吗?人难道不是因为知足才幸福?
先写完的人像鱼那样游向榕树——那棵用了十年加速剂的大树,树枝颇为懂事地节节分叉,空出一根又一根可供系挂的空间。人拽着树枝叫它垂下,再蛮力将许愿牌挂上,手劲回收,枝芽再啪一下顺着惯性荡回。
许愿牌摇摇晃晃,前後左右撞击着,啪嗒啪嗒。
蓬蓬头和应川咬耳朵,问少爷怎麽突发奇想要买一个实体树。应川完全不知道问题答案,最後只磕磕绊绊说出了一个:可能少爷有钱吧。
严自得冷笑。
其实不然,只是少爷又想充当爱的使者,充当救世主,充当播撒种子的春神。充当最虚无缥缈的希望。
强迫症那样。
严自得扭头就走,安有急急忙忙丢下一句:“一二,你不要信自得哥哥的,他今天可能没太睡好。你有什麽想许愿的都许上去,会实现的,什麽都会实现。”
至少在这里是这样。
安有太了解严自得。
他大步追上严自得,结果不知被什麽绊倒,整个人滚落在地上,手肘丶双膝磨出红印,孟一二在後面叫他,但他却像觉察不到痛那样,急急爬起来去追严自得。
“严自得!”
严自得慢下脚步。
“严自得,你等等我好吗?”
严自得最後还是停下脚步。安有终于跟上他,伸手拽住他袖子,他没有问严自得刚刚是怎麽了,而是起了一个新话题。
“想去看我给你的礼物吗?”
严自得没有回答。
安有再接再厉,他把语调越抛越高:“你看了肯定会很喜欢的,要不然你猜猜,是独属于我们两个人的,是我和你哦。”
严自得这才动了,他转过身,沉默拉起安有的手臂,掀开衣袖,果然刚刚进行缓冲的手肘破了皮,但没有渗血,看起来并不重。
安有拍拍他:“不痛的。”
严自得说的却是:“你跑什麽。”
“要追上你啊。”安有将手抽出来,他领着严自得往另一条小路踏去,远离喧嚣的人群,他们在黑夜里,背着月光游弋。
“谁叫你腿那麽长,我得迈两步才能跟上你。”
严自得闷声闷气:“我不是孟一二。”
所以不需要用这些棉花样的文字来对他。严自得想,安有完全可以冲自己露出尖刃,而不是总要这麽小心翼翼对他。他没有那麽脆弱,没有那麽无用。
“我知道呀,”安有告诉他,“我知道你是严自得。”
严自得一下便明白他的意思:正是因为他是严自得,所以安有才会这麽对待他。
“……”严自得哑口无言。
小路窄窄的,不足以让两个人并肩,严自得便跟在安有身後,他踩着他脚印向前。
“以後走路要注意看路。”严自得说,“不要摔跤。”
安有很用力点头,说到做到,垂着脑袋努力看路,像个两脚走路的乌龟大爷,哼哧哼哧前进。
但严自得却没有笑,但现在是一个他该笑的时刻,于是他闷出点笑,安有僵硬的身体果不其然松弛了些。
“快到了!”安有声音雀跃,脚步更急了,他回头握住严自得的手快步向前,“前面就是。”
严自得大跨步跟上他,没走几步,路的前头便豁然开朗——
那是一座小型的洋楼。
安有向前一步:“怎麽样,你的新年礼物?”
“是属于我们的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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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话说:收到了很多评论!感谢阅读(挠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