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八点,严自得将严自乐抱回他自己的房间,房间空荡荡,只有一张窄小的床和一扇窗,他将严自乐放在床上,拉起那片沾有毛发的被褥盖过相片全身。
啪嗒。
严自得关掉灯。
在黑暗中,他对严自乐说:“严自乐,明天将会是我最後一次叫你哥哥。”
严自乐没有回答,但严自得知道,他以沉默代替答案。
洗漱完毕严自得回到自己床上,他床头塞满了各种奇怪的书,但他从来不看,摆在床头似乎只是为了彰显主人具有某种怪诞的品质。
如今离生日只剩下不到十分钟,在这段时间,严自得正蹲在电脑前搜索怎麽死掉才会吓大家一大跳。
在半空中炸成烟花是不考虑了。全怪那个白痴粉毛开车技术太差。
跳楼这件事严自得最不考虑,严自乐就是这麽死的,作为旁观者,严自得想这种死确有震撼,但特麽的严自乐用过了,他才不要和严自乐一个死法。
被车撞看起来也不好,严自得认为自己本质上还是一个好小子,没必要让别人因为自己背上刑罚。
最後看来看去还是溺死最好,身体溺毙河流中,水流与羊水在生和死之际形成闭环,婴儿自羊水中流动,母亲痛苦地推挤其从胎膜中破芽,而将死的身体由水流包裹,身体蜷缩,自成为圈,从此踏入新一轮的生命循环。
流水是生与死之间的桥梁。
在生日来临的前一分钟,严自得终于敲定:
朋友们!我选择溺死。
与此同时,手机发出叮的一声,是应川发来的短信。
消息四个大字:生日快乐!
严自得这才反应过来原来自己竟然跨入了一个新的年岁。
应川紧接着发:哥,明天什麽时候来?我给你准备了超级大礼物!
可惜严自得对惊喜不感兴趣,毕竟应川十年如一日送他的都是同一类礼物:小学时送他60cm零食大礼包,初中送他1m2零食大礼包,现在他都不用猜,估计要送1m8零食大礼包,这和他身高相当。
再准确一点,严自得要比这个即将到来的零食大礼包高上三厘米。
他回复应川:明天周六不上课。
应川回得很快:那明天见面吗?请你吃饭啊,过生日要吃顿好的。
严自得想自己入水前不应该吃顿好的,他可不想溺水时还要呕吐,更重要的是他不想应川知道自己今天的计划,应川太脆弱,脆弱到严自得有时候无法向他吐露任何山压一般的心绪。
他希望应川的眼泪可以在他死後流,但绝不是生前。
所以他果断回绝:不需要了,明天我爸妈带我出去玩。
撒个小谎,撒个所有人都看得出来唯独应川会相信的小谎。
对面慢了半拍才回:喔那好吧,希望你爸爸妈妈能像爱你哥哥那样爱你。
严自得看到这句话实在没忍住笑,他噼里啪啦敲击键盘,电脑荧光反在他脸上像是笼罩上一层朦胧蓝雾。
他敲下:这是诅咒。
但他还是删掉,回车键在页面不断闪烁。
最後他选择结束这场对话:睡了。
应川回他:那後天见!
严自得:耶耶,再见再见!
再也不见!
但同样也是:
再见!再见!
严自得果然在梦里再见到了严自乐。
严自乐依旧矜持高雅地站立,四肢修长有力,身型矫健,尾巴柔软地塌下。
他看向严自得,眼珠黢黑映照着某种流动的波光,他无声无息,无言无语。
严自得被他盯得浑身发瘆,颇为不自在耸耸肩:“你盯着我干嘛?”
严自乐歪歪脑袋,尾巴在此时竖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