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是她凭着自己的琴艺,留在了云间来。
这样平静的日子过了约莫半年,直到那天傍晚,烟雨楼里来了一位与衆不同的客人,打破了这份宁静。
那日绯月如往常般坐在店中,拨弄琴弦弹了一首《出水莲》,曲毕沉浸在曲子中的客人们陡然醒来,纷纷拍手叫好。
一个身着月白锦袍的男子缓步走了进来。他身姿挺拔如松,腰间挂着一块莹白的玉佩,墨发用一根玉簪整齐束起,眉眼间带着几分温润的笑意,却又透着一股常人难以企及的气度。
与其他喧闹的客人不同,他只是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点了一壶茶,便安安静静地看着绯月,目光专注而温和。
绯月能注意到他,是因为他的视线和其他男子都不同。
其他男子黏在她身上的目光皆是带着探究丶好奇与罪恶的,只有这位公子,虽总是动不动就盯着自己,但那个眼神却是欣赏的丶赞美的。
自那之後,这位白衣公子便总会时不时来到这里,独自坐在靠窗的位置下,点上一杯碧螺春,坐在窗边静静听曲。
有时绯月弹到动情处,指尖微顿,擡眼便能对上他含笑的目光,那目光里没有惊艳的打量,只有恰到好处的欣赏,让她紧绷的心弦莫名松快几分。
慢慢的,绯月习惯了那个白衣公子的存在,每每弹奏时也习惯去寻找他的身影。
後来有一段时间,白衣公子突然不来了。
绯月无端的有些难过,但是却无可奈何,或许他只是过路的商人,又能留几日呢。
她有些心不在焉,脑子里忍不住去想白衣公子俊秀的面容和温润的笑容,如三月暖阳,恰似清风霁月。
绯月心里有事,手上一个没注意,就拨断了一根琴弦,琵琶发出刺耳的嗡鸣。
她拿起琵琶不知所措,心想要跑一趟找师傅修一下。
“姑娘怎得心不在焉竟把琴弦都拨断了?”
一道矜贵又舒缓的声音陡然响起。
绯月诧异的擡起头,就撞进了白衣公子含笑的眼中,她一下就慌了神:“你……你怎麽上来了?”
“今日来未听到姑娘弹曲,心下紧张姑娘,便上来看看。”白衣公子颇为认真的行了一个礼,慢慢解释道:“是在下唐突了,若惊扰到姑娘,还请姑娘勿怪。”
他说话时声音温和,带着江南男子特有的温润,像细雨落在青石板上的轻响。
绯月摇了摇头:“没关系的,不过就是弦断了。”
白衣公子温声询问道:“可以让在下看看吗?”
绯月轻轻点了点头,将手中的琵琶递给了对方。
白衣公子看了看,就还给了绯月,继而从怀中取出一个精致的锦盒,轻声道:“姑娘莫慌,我偶然得了几根银丝弦,质地柔韧,或许能配得上姑娘的琵琶,本就想赠与姑娘,今日倒正好赶上了。”
若是这样那可太好了。
绯月接过锦盒,指尖不小心碰到他的手,只觉那掌心温热干燥,竟让她耳根瞬间发烫,慌忙低下头说了句“多谢”。
“没事的,姑娘试试,看合适否?”
绯月慢慢调试,又轻轻拨了一下,声音婉转动听,不难听出来,这是个极好的琴弦。
她感激的看向他:“多少银两我付给你。”
白衣公子客气的笑了笑:“好弦配好琴,好琴才配得上姑娘,姑娘的琴艺绝绝,这是在下赠与姑娘的。”
“可是这……”
“绯月姑娘就不要推辞了,若是实在难以接受,听说姑娘一曲价值千金,不如就为我单独弹一首曲子吧。”
绯月沉默片刻,这才点了点头,慢慢抚上琴弦。
屋内渐渐响起悠扬曼妙的琴声,亦如绯月从未有过波动的心,溅起一圈圈涟漪……
一曲毕,绯月试探的开口:“能相逢便是缘分,不知公子名讳是?”
“姑娘称我宗翰即可。”
从那以後,两人便渐渐熟络起来,大多数时间宗翰还是如往常般独自坐在窗边的位置上,静静地听着绯月弹琴,在她结束时,给予一个温柔体贴的笑容。
有时候宗翰会拿来一些绯月没见过的稀罕物件送给她把玩;还会细致的记下她的喜好,时不时地派人给绯月送来最丰盛的佳肴;甚至在绯月被盐商骚扰时,会皱眉站在她身前保护她,替她据理力争赶走盐商……
绯月本来对这位宗翰虽然有些喜欢,但是也不至于失了本心,左右不过一个男人罢了。
更何况自己还是妖。
可是随着时间的深入,宗翰对她的关照更加细致入微,没有哪个花季少女在这样的呵护下会不心动,绯月那颗心被他如春日的暖阳般,一点点融化了。
那一日,宗翰带绯月去了湖畔游玩,二人乘着一艘竹筏晃晃悠悠的看着西下斜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