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蝶衣
裴玄淡淡道:“见吧。”
裴珩点点头,扭头朝外招了招手:“你进来吧。”
门帘被轻轻掀起,带进一阵细碎的风雪,也让屋中两人的目光齐齐投向门口。
走进来的女子身着一身素雅的青布衣裙,虽已不复少女年华,眼角眉梢却仍带着几分未曾被岁月完全磨去的妩媚。
她大约有三十五六岁,发间只用了一根素簪固定,松松垮垮的垂在耳後,可是眼眸流转间还是能看见是个美人胚子。
时越下意识的就夸:“好美。”
裴玄不冷不淡的看他一眼。
时越瞬间就闭上了嘴,抿唇笑了笑。
“奴家名唤蝶衣。”蝶衣行了一礼,声音婉转动听。
“原来你就是声名鹊起的蝶衣啊!”时越霎时眼睛瞪的溜圆。
从小时越就听京城中的人讲,只要你下江南到了扬州,绝对会听见两个响当当的名头,一个是绯月,另外一个便是蝶衣。
蝶衣旋袖如兰举,绯月调弦似泉鸣。
当时谁去了扬州不去云间来看看她们二位,那便是最可惜的事。
蝶衣舞姿轻盈悦动,宛如仙鹤振翅,指尖轻颤又如蝶翼点水,而绯月的琴艺更是令人如痴如醉,宛如仙乐耳暂明。
两个人便成了扬州的活招牌,多数人到扬州游玩就是为了一睹二人的面容。
蝶衣浅浅的笑了笑。
裴珩在旁边介绍道:“蝶衣姑娘,这位便是绯月的儿子,裴玄。”
蝶衣在走进来的那一瞬间便认出来了,无他原因,实在是太像了,只是气质上相差甚远。
蝶衣细细端详着裴玄的眉眼,声音有些颤抖:“你……长得与绯月像极了,尤其是这双眼睛,简直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提起绯月,裴珩面色有点难过,毕竟那是他的亲妹妹,却无声无息的命丧于外,连凶手都不知道是谁。
当年早知她会命丧他乡,不管她说什麽,也不会放任她离开京城,独自前往异处游玩。
裴玄也沉默的没有说话,他对绯月没有什麽记忆,只依稀记得她温暖的怀抱,还有一个模模糊糊的样子,其馀的都不大清楚。
此刻从旁人嘴里听见自己母亲的事,他下意识的有些紧张。
时越坐在裴玄身旁,将他紧绷的侧脸尽收眼底,悄悄将手覆在裴玄放在膝上的另一只手背上,轻轻拍了拍。
裴珩见状上前一步,温和道:“蝶衣姑娘,我们请你来是想听你讲讲绯月在扬州的一些事。”
“扬州”一词入了蝶衣的耳,她的指尖攥住衣角,脸色泛白,透露着内心深处的恐惧与紧张。
裴珩关切道:“没关系的蝶衣姑娘,你只管说,不管有什麽事,我们都会保护你。”
蝶衣这才放缓了呼吸,紧绷的面容舒缓开来,她把目光放到窗外,仿佛透过这漫天风雪,穿越了二十年的时光,重新回到了江南那座烟雨朦胧的城池。
她缓缓在椅子上坐下,指尖轻轻摩挲着温热的茶杯壁,轻声开口,将尘封的记忆缓缓开啓:“那一年我在云间来认识了绯月姐姐,我小她两岁,她总是很照顾我……”
暮春时节总被一层薄烟笼罩,细雨淅淅沥沥地打在烟雨楼的雕花窗棂上,溅起细碎的水花。
绯月抱着琵琶坐在二楼的雅间里,指尖刚触碰到冰凉的琴弦,楼下便传来蝶衣清脆的声音:
“绯月姐姐,今日的新茶沏好了,是你最爱的碧螺春。”
蝶衣端着茶盏快步走进雅间,水袖轻晃间带起一阵淡淡的香风。
绯月眉色淡而修长,唇瓣如初春的樱花,她将手中的琵琶轻轻放在桌子上,一双凤眼含着笑:“这云间来就数你最勤快。”
蝶衣的笑声如银铃般轻快,她嘻嘻哈哈将茶盏放在桌子上,然後坐在了绯月身边,嘟嘟囔囔:“刚又有客人托我问你,愿不愿陪他喝杯酒,出价五十两呢,这群男人总想着这些!”
绯月笑了笑,拿起茶盏抿了一口,然後再次拿起琵琶,指尖轻轻拨过琴弦,一声清越的琴音在雅间内散开,压过了窗外的雨声。
“云间来只跳舞弹琴不卖身,要保护好自己,知道吗?”绯月说。
“我知道啦。”蝶衣挨着绯月,目光追随着绯月在琴弦上翻飞的指尖:“前几日扬州孙家的公子为了听你弹曲包了一整座云间来,他好有钱啊,我要是也有这麽多银子就好了。”
绯月揉了揉她的脑袋,浅浅的笑了笑。
她是一只狐妖,她本不应该乱跑的,可是只在京城实在是太无趣了,于是在得了兄长的应允後,便来到了扬州。
扬州是个富饶的地方,在这里她见到了各种各样的景色,或许扬州的烟雨太过温柔,又或许是这里的茶太过暖人心脾,让她忍不住想要多留些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