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林屿阔从未觉得在海市的生活如此无趣,虽说每天的行程千篇一律丶两点一线,但怎麽说也是在正轨上,是按照他的规划稳扎稳打地进行着,可从哈市回来後,林屿阔总觉得,就跟他将某样东西落在哈市了似的,时常觉得心里空落落的。
回到总公司的日子不如在分公司那般轻松,有大把的项目丶合同需要他跟进丶创新,左手刚处理完,右手就又被派了新活儿过来。完全就是进度在推着人走,休息的时间少得可怜不说,加班更是加得天昏地暗,严重时还要直接在公司睡下,否则,他刚打车到家洗漱完,躺上一个小时就又要换上衣服出门去上班。
简直就是被“社畜人生”贯穿的生活。
段青寂的工作也不轻松,他和林屿阔相处那几天耽误了不少事儿,加之事务所又给他派了个实习律师,需要他亲自去带,这头自己的工作还没处理完,那头实习律师就带着大大小小的问题跑过来问。
两人的生活完全成了连轴转的代表,但可惜他们不是被安置在同一个齿轮上的连轴,忙碌非但不会让他们産生荣辱与共的念头,反倒残忍地剥削了他们唯一能联系彼此的时间。
两人的聊天内容更是少得可怜。
林屿阔在临别前说的“一定要多给我发消息”都成了屁话,他俩谁都没能做到。偶尔点开手机,他们看到的也是对方在几小时前留下的信息。
他们几乎和有时差的异国关系没区别了。
尤其是,虽说该做的他们都做了,但到底窗户纸捅得还不够彻底,没有真正确定关系,原本含混的暧昧也被这紧促的节奏再次冲淡。
林屿阔难得抽出时间出去抽根烟休息时,脑袋里都在想,都不如让他直接投胎成一头牛,至少犁完地还有时间吃草。
难得的喘。息时间,还是公司里团建的酒局。
比起下馆子,林屿阔更想直接回到出租屋里倒头大睡,睡眠时间太少,他现在累得几乎麻木了,整根神经紧绷着迟迟松懈不下来,这种感觉实在太难受。
但林屿阔又不想将这种累拿去跟段青寂说,毕竟他俩能说的话都是有限的,用来喊累实在太过浪费。
公司里有不少并非海市本地人的同事,但哈市人只有林屿阔一个,大家都听惯了哈市人能喝的传言,每逢酒局,林屿阔必定都是风口浪尖上最先被围着灌酒的那位。
毕竟难得不在公司,总需要一些乐子来摆脱牛马身上的麻木感,但老板在那儿坐着,真能用来寻开心的事儿也没法做,只能坐在早就安排好的位置上,如坐针毡地轮流敬酒。
但敬老板酒不能敬多,否则就是没眼力见,敬同事就不一样了。大家都是差不多的职位,敬起酒来就没了顾忌。
酒过三巡,林屿阔便借口上厕所,出去吐了一回。
酸水粘附着喉管的滋味实在是不好受。林屿阔眼底爬满了红血丝,他弯着腰,用手撑着膝盖,站在原地良久,才勉强有力气直起身子。
但脑袋实在太晕,林屿阔站了会儿,就觉得身上发力气又被耗尽了,整个身体都开始发软。于是他干脆蹲下,蹲在这间狭小的厕所隔间里,听着外面的嘈杂声,慢吞吞地掏出裤子口袋里的手机。
给段青寂发信息。
[喝多了。]
[蹲厕所里逃一会儿酒,抽口烟清醒一下再回去。]
[十点了,你在干什麽。]
[还在工作?]
在他这几条消息的上方,是三个小时前,他发的公司要聚餐的信息,段青寂一直没回。
林屿阔翻着聊天记录,想,应该还在工作。
消息迟迟等不到回应,林屿阔干脆将手机锁屏,靠着隔间板,颓废地仰头看天花板上那忽明忽灭的白炽灯。
一年,太久了。
他现在就想回哈市了。
也是这时候,林屿阔才意识到,几年前段青寂死活不让他把小区里的流浪猫领回家时究竟是抱着何种心情。
一只流浪猫,如果它从始至终都在外流浪,风餐露宿丶受人冷眼,时间久了,它也就习惯了这种残酷的“自然法则”,能一心一意地寻找活命的机会,学会挑选“食物”最多的垃圾桶。但如果它被领回了家,感受到了他人掌心的温度,适应了楼房之内的温度,等再次流落街头时,它早就忘了该如何觅食。
它记得的只有那个人类掌心的温度。
林屿阔现在就是那只流浪猫,他想着段青寂,却想不出段青寂此刻的模样。
他想他,想见他。
林屿阔用掌根蹭了蹭方才呕吐时留在嘴角的口水,左右张望着,抽出几张纸垫在地上,然後直接坐了下去。
腿酸,腿软,不想蹲着。
想回家。
林屿阔蜷缩成一团,抱着膝盖,终于想起来自己原本的目的——抽烟醒酒。
再不醒醒酒,他一会儿再被灌酒,怕是就要直接吐在餐桌上了,那样实在是太狼狈了,而且难看。
但林屿阔手刚摸到裤兜里,就发现自己根本没带烟出来,烟盒还在包间里。
“啧。”林屿阔明显有些烦躁,他抓了抓头发,想着直接出去用冷水洗把脸算了,但他刚站起身,就感觉到手机震动了下。
林屿阔打开手机,却发现不是段青寂的信息,是他的某位同事发来的信息,询问他喝醉了没有,情况如何。
林屿阔回了两个字[没事]。
他用冷水洗完脸,手机又震动了下。
那位同事又发了条。
[需要力克吗?]
林屿阔从来不喝解酒药,一个是没什麽用,另一个是麻烦,真到该醉的地步了,喝什麽都没有用。